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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赶到江宁县衙,大狱位于县衙西侧,进大门往左便是。
这是个独立的院落,围墙又高又厚,黑漆的大门紧闭,两扇门叶上,各有一只狴犴模样的铜环。
张士师一见那门上并无自己亲笔封条,不禁一拍脑门,叫道:“坏了!”
原来按照南唐制度,监狱大门到晚上须得封上典狱亲笔花押的封条,次日一早才由典狱本人亲自验封开门。
前日他提早离开县衙时,还特意写了封条留给当班的狱卒,而昨日一早他因人在韩府,未来县衙验封,定是由当班狱卒代劳了。
可昨晚因事情太多,他自己竟是完全忘了封条一事,若是认真追究起来,他也逃不了“失责”
一罪。
上前拍门,里面狱卒从门窗见到是典狱到来,忙开了门。
一班狱卒正聚集在狱厅内窃窃议论,当班的、不当班的都有,见顶头上司进来,忙住嘴不说。
张士师未到大狱不过两日,此刻竟有恍然隔世之感。
穿过狱厅,便是一个座西朝东的院落,南、北各一排监房,南面为轻监,关押罪行相对较轻的犯人,北面为重监,专门关押重罪、死罪囚犯,均是朝院内的一面敞开。
张士师一进来院落,就发现南面第一间监房大开,里面有个人仰天躺着,估摸那便是监禁老圃的地方,问道:“为何不将老圃关在北监?”
北监不仅墙更厚、栅栏更粗,也没有窗户,防范更加严密。
郭见讪讪道:“我想老圃不过是错手杀人,杀的又是个偷他西瓜的北方客,不是什么大罪……”
他只知道瓜地挖出尸体一事,尚不清楚老圃与韩府命案有关联。
张士师却以为县衙人常去瓜地吃瓜,多半是郭见看是熟人,想卖个人情,抢进监房一看,果见老圃手足都未上戒具,问道:“为何没有给老圃上枷杻?”
只闻见一股恶臭,当即用手捂住了鼻子。
郭见道:“我想大家都是街坊邻居……”
张士师跺脚道:“犯人不戴戒具,才方便上吊自杀。
老圃牵涉韩府命案,如今朝野瞩目,你可是又多了一条大罪了。”
郭见失声道:“呀,那要是加重议处,非判流刑不可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一时好心……”
张士师不再理会郭见,只低头去看老圃,他还是昨日那身装束,上身无袖短褂,下身粗布短裤,光脚上满是泥泞,依然是昨日大雨的痕迹。
他的面目扭曲,似是十分痛苦,双眼紧闭,舌头伸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深紫色勒痕。
张士师心道:“之前我们早就议定老圃并不知道毒西瓜一事,正如郭见所言,他的罪名不过是错手杀了个北方客,罪名远不至死,他连一个西瓜的蝇头小利都要斤斤计较,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上吊自杀呢?会不会是有人杀人灭口,然后有意装成上吊自杀的样子?可这大狱如此密不透风,闲人如何进得来?”
一念及此,回头问道:“叫仵作了吗?”
郭见一愣:“仵作?没有。
老圃不过是自杀……”
张士师道:“快去叫仵作来。”
郭见道:“可仵作请病假回乡下去了。”
张士师道:“去江宁府请杨大敞。”
郭见道:“杨大敞?他横得很,我可请不动他。
要不然还是典狱……”
张士师道:“你只要说老圃死了,他准保飞一般地赶来。”
他早已经看出杨大敞也对这桩案子饶有兴趣,这是老公门的禀性。
郭见尚在半信半疑,却经不起张士师催促,只得去了。
张士师见监房的铁窗高处结着根腰带,窗下溺桶滚落一旁,恶臭阵阵,这里应该就是老圃上吊的地方。
可这扇墙外就是南大街,窗户也是临街,正因为如此,南监才只用来关押轻罪犯人。
若是有人从外面搭长梯爬近窗口,老圃只需将溺桶倒覆在窗下,再站在溺桶上,仰头便能见到窗口外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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