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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沉默,直到邹衍差不多以为男人没有乳名或者不肯说出来的时候,低低的话音传来,带着几不可辨的颤意。
——心素若简,人淡如菊!
邹衍眼睛一亮,“好名字!”
番外一 心素视角
心素。
这个名字我已多年不曾再记起。
十六出嫁,十九新寡,二十一岁被迫改嫁,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刑心素这个名字早已在记忆的箱底蒙尘结网,陌生得让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提起。
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这是我娘形容我那从未谋面的爹亲的话语。
听说生养我的那个男子雅致、淡泊,婷婷翠翠如一杆修竹。
他是娘此生最爱的男人,而我,是他以命相换生下来的孩子。
所以,娘爱我,也……恨我。
她给我起乳名,好似每一位倍受怜宠的公子,但却很少喊我,而偶尔一声低沉的“心素”
,也未见亲近,反透出一股子沉郁与悲凉。
她给我住漂亮华美的屋子,布置精巧,摆设齐全,却不许我进爹亲生前住过的房间,即便那院落与我住得地方仅一墙之隔。
她给我请最好的夫子,琴棋书画、诗词曲赋,不遗余力地教导我,却在我一次次努力学习想博她一笑时,低低地叹息:“比你爹爹当年差得远了些……”
……
——后来,我终于明白,许多事不是你努力便会有结果的。
譬如娘亲,抗拒了那么久,终于还是在爹亲去世的第五年里,再次迎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主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爹只留下我一个儿子,娘需要有人替她生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女儿。
于是,我更加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画画、弹琴……有时候,也和喜叔学学针线活。
院子挺宽敞,静悄悄地没什么声音,我、喜叔,再加打扫的莫妈,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于是,我便习惯了发呆。
大段大段的时间,平静地坐在一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心绪沉淀里,没什么悲喜,只微带点薄醺的茫然……
十六岁及笄不久,我便嫁给了第一位妻主卢元哲。
出身商贾之家的妻主那年刚满十八,得其母教导,见人三分笑,处事向来圆滑,任谁也不会相信,其实私底下,她的性子很有几分乖戾霸道。
我察言观色,尽量顺着她,除了每次晚上,她要我伺候时都折腾得我很疼、甚至有几次都下不了床外,倒也算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相对安生的日子。
满月归宁的时候,二爹和弟弟妹妹陪着我坐了会儿便告辞了,这么些年没什么接触,也难为他必须在娘面前摆出一副慈父样了。
娘亲继续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问:“……我儿,过得好吗?她对你好不好?”
“嗯。”
一瞬间,我的鼻子突然酸涩难当,闷闷应了声后,低下头以掩饰骤然发红的眼眶。
那声轻轻的“我儿”
,和话语里饱含的关切之意一下子击打在我内心的柔软之处,令懂事以后从来不哭的我想就这样大哭一场。
但我终究什么也没做。
告别家门嫁为人夫,我早已失去了随意哭泣的权利。
若是在归宁时嚎啕大哭,传回妻主家里,还不知被埋怨编排成什么样了。
收拾好情绪,我继续谨小慎微地做回我的乖顺夫君,唯一企盼地便是上天能赐给我一个孩子。
不是为了什么更好地维护正夫的位子,不是为了什么更长久地栓住妻主的心,而是为了,为了——孩子,我的孩子,与我血脉相连,休戚与共的存在,或许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尽情去爱却不必担心会被拒绝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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