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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卿特地给我做的面,怎么能不吃完?”
安裕容扒了一大口面条,故作夸张,“好吃。
比松鹤楼的鲍翅金汤面还要好吃。”
颜幼卿无语,嘟囔一句:“葱头素面,跟鲍翅金汤怎么比?”
安裕容挑起几根夹杂泛绿葱头的面条,笑道:“这是翡翠白玉哪,怎么不能跟鲍翅金汤比?来,给哥哥倒杯玉泉琼浆,好配这面条。”
颜幼卿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取来酒盅,倒了两盏。
安裕容一口面,一口酒,面吃完一碗,酒也喝了数杯。
忽然把筷子在酒盅上敲几下,有若云板击头,咿咿呀呀轻声唱起来:“行到那旧院门,何用轻敲,也不怕小犬哰哰。
无非是枯井颓巢,不过些砖苔砌草。
手种的花条柳梢,尽意儿采樵;这黑灰是谁家厨灶?”
顺手抄起颜幼卿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往下吟唱:“幼卿啊,哥哥我也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颜幼卿经典没少读,于这些诗词曲赋旁门左道上见识却有限,只觉甚是好听,然而曲调道不尽的凄怆悲凉。
词句大约也听得懂,甚是感伤。
往常偶尔听峻轩兄哼几句小调,这还是头一回听他唱出整段南曲,想必从前亦是梨园常客。
今日故地重游,感慨身世。
他要借酒浇愁也好,唱曲抒怀也罢,只要能消去心中郁垒,又有何不可。
反正……反正自己总是在的。
想通此节,颜幼卿不再拦着安裕容,坐在旁边专心斟酒相陪,间或自己也喝两口。
安裕容唱了一阵,忽地抬眼,瞧着颜幼卿直乐。
与他碰杯饮罢,嘴里曲调一转,换了新词:“你星星措与,种种生成。
有许多娇,许多韵,许多情。
咳,咱弄梅心事,那折柳情人,梦淹渐暗老残春。
正好簟烟香午,枕扇风清。
知为谁颦,为谁瘦,为谁疼?……”
一面唱,一面眉飞眼动,手舞足蹈。
方才还是伤心家国的忠臣,霎时变作二八思春少女。
颜幼卿叫那双含水多情的眼睛看得两颊酡然,心惊胆颤。
一只手腕被牢牢攥在对方掌心里,无论如何抽不出来。
心想这可当真是醉了,醉得还不轻。
又想醉了也好,撒撒酒疯,总比憋在心里难受强。
仔细回想,其实自从进京以来,峻轩兄与在海津时候就有些不同。
仿佛更恣意,又仿佛更警惕。
表面上西洋做派日益浓重,私下里旧日习性却渐显端倪。
只是相处时日有限,自己又未曾留意,才没能察觉这些微妙的异常。
到今日自然悉数有了解释,颜幼卿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他不禁懊恼非常,自己太过疏忽大意……当初若非因为自己,峻轩兄怎会主动回到这是非之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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