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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让我变成这样的,否则我不会这样。
如果没有他,我还是村社里大家都觉得很有劲的桑生,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回去后被人讨厌的桑生!”
“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让我敢想那些我以前不敢想的东西?我变成这样都怪他!”
“是他让我知道原来农夫也可以每天都吃粟米而不用在春夏时候吃野菜!
是他说什么乐土才让我想要过那种日子!”
“我从前在村社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这些,贫穷富贵本是命中注定的事,他非要说不是命中注定,他在骗我!”
“看啊!
我现在不还是贫穷吗?他说没有命中注定?他在骗人!
骗我!
骗村社的所有人!”
“这件事不怪我!
不怪我!
我没错!
我没错!”
“要不是他,我只知道村社这样大小的天,也绝不敢想那些半年前从未想过的事。”
“我本来就信贫穷富贵都是命中注定,那时候的我又怎么敢生出这样的念头?就是因为信了他那没有命定的话,才让我心里生出了恶念,他是鬼!
是恶鬼!
是钻进人心里的恶鬼!”
一开始只是思索,到最后将这一切都怪罪在适的身上之后,竟似豁然开朗融会贯通,高声地喊了出来。
越喊越是有力,越喊越是相信,到最后连豁然开朗融会贯通的理由都已不需要,只剩下一句怨恨,充斥在心头,回荡在耳边,癫狂在脸上。
人总是这样。
或许,他只是想要让别人以为自己疯了,哪怕是嘲笑自己也好。
比起离不开的村社众人的厌恶,他宁可别人跟在后面说他疯了,至少那样还有一丝名为可怜的情愫。
厌弃与嘲笑,当人们难以破局只能两选其一的时候,总会选择癫狂和痴傻来换取嘲笑。
或许,当这样做的时候,这样做的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只是一种隐藏在群居动物内心深处的自我保护。
野狗会照顾狗群中痴傻的,但绝不会照顾那些反咬一口的。
桑生也许觉得这样叫喊着回到村社,村社的人只会可怜地告诉他妻子……桑生疯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叫的声音更大,走得更快,跌得更狠,喊得更响。
浑身的汗水沾满着地上的泥土,不惜一头锵倒在拾粪的孩童们遗漏的一块牛粪上,再站起身疯笑着跑回了村社。
他以为村社的人会骂他、会有孩子追着用石子打他、或者最好有人喊着桑生疯了然后跑回去告诉村社里的每个人。
可他从他那因为叫喊而有些乌黑的眼中,没有看到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村社的那些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后,便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孩子们忙着在诵读今天学会的三个字,男人们在忙着扛着那些从滨山拉来的石头,女人们忙着编织据说是做一种新豆子食物的芦苇席面。
都在为自己听到的和梦想的乐土而努力,谁又会去在乎一个并不想要这样乐土的人是怎么样呢?
…………
村社中,适正和一个名叫石锥的墨者石匠在那忙碌。
拉回的石头上画满了螺旋状的、仿佛膛线一样的炭线,坚硬的凿子正沿着那些炭线上刻出可以让麦粉豆浆汇集流出的痕迹。
适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看着远处还在那叫喊但声音越发小的桑生,笑了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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