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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他为什么这样晚才到牛棚里来?他是由于什么原因才来的?他是不是才被&ldo;揪&rdo;出来的?这些事情我都不清楚。

一直到今天也不清楚。

我虽然也像胡适之博士那样有点考据痞，但是我不想在这里施展本领了。

从此以后，我们每次排队到食堂去吃饭时，整齐的队伍里就多了走起路来很不协调的瘸腿的&ldo;棚友&rdo;。

关于牛棚中个别人的&ldo;花絮&rdo;，如果认真写起来的话，还可以延长几倍。

我现在没有再写的兴致，我也不忍再写下去了。

举一隅可以三隅反。

希望读者自己慢慢地去体会吧。

第四部分第47节特别雅座

（十一）特别雅座我自己已经堕入地狱。

但是，由于根器浅，我很久很久都不知道，地狱中还是有不同层次的。

佛教不是就有十八层地狱吗?

这话要从头讲起，需要说得长一点。

生物系有一个学生，大名叫张国祥。

牛棚初建时，我好像还没有看到他。

他是后来才来的。

至于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又是怎样来的，那是聂记北大革委会的事情，我辈&ldo;罪犯&rdo;实无权过问，也不敢过问。

他到了大院以后，立即表现出鹤立鸡群之势。

看样子，他不是一个大头子，只是一般的小卒子之类。

但管的事特别多，手伸得特别长。

我经常看到他骑着自行车‐这自行车是从&ldo;罪犯&rdo;家中收缴来的。

&ldo;罪犯&rdo;们所有的财务都归这一批牢头禁子掌握，他们愿意到&ldo;罪犯&rdo;家中去拿什么，就拿什么。

连&ldo;罪犯&rdo;的性命自己也没有所有权了‐，在大院子里兜圈子，以资消遣。

这在那一所阴森恐怖寂静无声的&ldo;牛棚&rdo;中，是非常突出的惹人注目的举动。

有几天晚上，在晚间训话之后，甚至在十点钟规定的&ldo;犯人&rdo;就寝之后，院子里大榆树下面，灯光依然很辉煌，这一位张老爷，坐在一把椅子上，抬起右腿，把脚放到椅子上，用手在脚指头缝里抠个不停。

他面前垂首站着一个&ldo;罪犯&rdo;。

他问着什么问题，间或对&ldo;罪犯&rdo;大声训斥，怒骂。

这种训斥和怒骂，我已经看惯了。

但是他这坐的姿势，我觉得极为新鲜，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影像，永世难忘。

更让我难忘的是，有一天晚上，他眼前垂头站立的竟是原北大校长兼党委书记，一二。

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当过铁道部副部长的陆平。

他是那位&ldo;老佛爷&rdo;贴大字报点名攻击的主要人物。

黑帮大院初建时，他是首要&ldo;钦犯&rdo;，囚禁在另外什么地方，还不是&ldo;棚友&rdo;。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也乔迁到棚中来了。

张国祥问陆平什么问题，问了多久，后果如何，我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