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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广陵城,正是晓风穿户,澹月如钩,夜色渐浓之时。
连着半个月的阴雨,老天爷终于肯收了雨性,露出来一勾残月和漫天星子来。
十一房内院,秋韵房里还透着烛光,今儿晚上轮到红莲值夜,她已事先给床被熏好香,并服侍秋韵睡下。
红莲将卧房门闩好,除了留着盏床前燃着的绰灯外,其余房内的灯都用小铜箸子给摁熄了。
红莲当值时,秋韵也不让她守在房门外,通常唤她进屋,俩人并躺在床上,一头说话。
“姑娘还是要将房契还给十五爷?”
秋韵点头嗯了声。
红莲微微一叹,“依我说,你为他受了不老少罪,一个铺子,还不够抵呢,何必与他客气。
再说,你手头也不宽裕,将那铺子租将出去,每年也能有些进项可以贴补着用,还不至于坐吃山空的,打发下人也要抠索索算计。
再不济,把那铺子卖了,得两千两银子,那你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秋韵却道:“收下了会让人瞧不上。
钱财对我来说,没那么看重,富足时多用,少时便不用也罢。
况且,以后我是断然不会跟那人有任何瓜葛的,何必收他的东西再起牵扯。”
这就是清明一时,糊涂一时,犟还认死理!
这二姑娘,骨子里清高得很,通透起来又让人心疼。
唉,干吗和钱过不去呢!
这拧巴劲……红莲有些伤脑筋。
“姑娘没听彭奶奶说么,这铺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你收下不收下,对他来说不重要……他是什么人?每日里眼里心里过那么多的人和事,这点事不会放在心上的。
再说,你们想要刻意碰上都难,还谈什么牵扯!”
红莲恨不能找根棍子当头来一棒,敲醒自家姑娘。
秋韵只侧过身,假寐不语。
红莲也知道劝不住她,便道:“姑娘执意,那我也无甚话劝了。
倒是眼前一桩事才是紧迫,这以后,大爷身子不中用,太太又催得紧,你可该为长远想想了。”
秋韵苦恼托腮半天,不回红莲的话,仍坚持道:“你明儿替我将房契还给十五房吧,还给彭奶奶或者……他本人都可以。”
红莲只得无奈应一声。
第二日一早,天才透着点亮,玉娘已经在厨下亲自督促庖厨们准备早膳。
等她带着几个丫头在花厅排布好早膳,彭奶奶先到,不一会儿张宗正也来了。
彭奶奶抬下牙箸,看一眼主位上埋头吃粥的张宗正,“玉哥儿今晚回去不?”
张宗正点下头,“我这次回来还没和乳娘说上话,你家务处理妥当了没?”
彭奶奶笑道:“别提了,闹到前两天才把家务说妥。
唉,在广陵耽搁了近半个月了,金陵那边我是真不放心,今儿晚上我便同你一道回去吧。”
张宗正便道:“不急,家务厘不清,到时候又要劳动你老人家两头跑,金陵那边有周应在你还不放心?”
彭奶奶的儿子周应为人稳重心细,对张宗正又忠心,大事小务处理得周全妥帖,还从未出过差错,连向来苛刻的张宗正也未曾挑过他什么毛病。
其实,彭奶奶这年纪,早可以回家安享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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