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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划开数千盏河灯缓缓游动,秋风吹过四人,李忱便向苏荷介绍着长安与洛阳的繁华,“论景色,他们说江南是最美的,北地缺水,方圆百里也只有一条帝源水,而江南,雨水充沛,江河纵横,有些地方,更是以船为出行工具。”
“我只在诗人的诗词里听到过江南。”
苏荷倚靠在李忱的轮车旁说道,“九原缺水,我也好想看看诗人描绘下的烟雨江南。”
“七娘有一身武艺,想去江南应该不难吧。”
李忱道。
“父亲不许我到处跑。”
苏荷道,“他说如今的大唐,不再是开皇年间的大唐了。”
苏荷的一句话戳中了李忱的心,她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晚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几只流萤飞向船艄,苏荷背靠着她的轮车,双腿垂在船缘上,缓缓抬起手,那流萤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李忱侧头,看着车旁的一幕,随后从怀中拿出玉笛。
悠扬婉转的笛声从河面的船上传出,引得岸上的游客纷纷驻足,苏荷靠在轮车上倾听,时而抬头,近距离看着李忱的侧颜。
风轻轻拂过二人,李忱的发带飘到了她的肩头,今朝贡举,取士除了看文采,还有门第与样貌。
苏荷望着李忱,以她的容貌家世,若果没有腿疾,便也会同那诗中所描绘的登第人一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她应该在庙堂之上施展抱负,而不应该被埋没满身的才华。
“我始终不明白,我们家只是太原苏氏的偏房,而父亲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州刺史之职,他为何仍是终日闷闷不乐。”
苏荷看着河面被风吹灭的花灯,“直到看见了崔郎我才明白,抱负无法施展,有才能而不受重用,有多痛苦。”
李忱垂下手,低头看着身侧的苏荷,“当今圣人昏庸,宠信小人,奸相当道,竟以胡人为边镇节度使,小人权重,天下将乱矣。”
“怎么会?”
苏荷回过头,“大唐盛世…”
李忱摇头,“就像令尊所言,如今你们现在看到的盛世,不过是表象罢了。”
苏荷继续倚靠着,“我虽不忍父亲消沉,却也不想看到战争,如果功名爵禄只能用将士的生命换取,那我宁愿不要。”
“七娘是心善之人,不贪图权力。”
李忱道,“可朝中满堂的朱紫却没有几个有七娘这样的觉悟。”
“我觉得,十三郎应是那长安城中穿紫金的宰相才对。”
苏荷道,“这样,天下就多了一位为民请命的好相公。”
听到苏荷的话,李忱握着玉笛笑了笑,苏荷便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是真的,太子殿下巡至朔方时身边跟了许多紫袍,可他们穿着一点都不相衬,我想,十三郎穿上定会好看,不因紫袍之贵,而因你身上的正气。”
紫袍是身份与荣誉的象征,但在苏荷眼里,在其位谋其政,穿上什么样的衣裳,便要做相应的事实,太子身侧的人,皆是肥头大耳,一副贪欲之相,苏荷光是看着便极为不喜。
“我若是穿上了紫袍,那七娘要作何?”
李忱借机打笑道。
苏荷摸了摸下颚,船另一头的青袖伸长脖子笑嘻嘻回道:“这还不简单,要是崔郎君穿了紫袍,我家娘子就嫁给你,我家娘子最喜欢狄公那样有才能又正直的人。”
“青袖!”
苏荷嗔道,旋即耳红了一片。
“狄公…”
李忱看着船的正前方,“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狄公那样的清流呢。”
“十三郎别听青袖那丫头胡诌。”
苏荷解释道,“我深知紫袍是荣誉也是束缚,而我恰好不喜欢束缚。”
文喜划着船渐渐靠岸,李忱握着玉笛伸出手,“没有人喜欢束缚。”
苏荷便握住另外半支玉笛起身,四人回到岸上,苏荷将他们送回了旅舍,临行前探出马车问道:“明日就要走了吗?”
李忱点头,“已不能再晚了。”
“那我明日一早过来送你。”
苏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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