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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靖宇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愤然,走到宋清韵身前道:“清韵姑娘,借你玉簪一用!”
    宋清韵先是一怔,然后从发鬓上拔下一支玉簪,递给柴靖宇。
    这玉簪精巧别致,晶莹剔透,柴靖宇接过玉簪,从桌上拿起一只银质的盆子,便将那银盆当做钟鼓,用玉簪敲击,高歌道: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我也会围棋、会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
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
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
天哪!
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一曲唱罢,玉簪击节而碎,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柴靖宇冷冷笑道:“我吟不了诗?我作不了词?非不能为也,实不屑为也!”
    大厅之内,再度鸦雀无声。
    包括蔡德章和柴宏宇在内,所有人的喉咙都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愣是说不出话来,一个个脸色涨红,神情难堪之极。
    就像一只燕雀,嘲笑水中之鱼不会飞翔,不料那鱼儿轻轻一跃,便化为飞鸟,背负苍山,断绝云气,扶摇而上,一去便是九万里。
    “非不能为也,实不屑为也!”
    这十个字,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硬生生打在柴宏宇的脸上。
    你不老是以才子自诩么?你不是老觉得人家不学无术吗?可人家随口唱一支散曲,你这些年所做诗词加在一起都不及十分之一,你还敢笑话人家么?
    这既不是诗,也不是词,语言通俗,更没有引经据典,甚至内容还有些轻佻和低俗,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散曲,却足以让这些自以为是的文人们哑口无言了。
    听柴靖宇唱曲,宋清韵先是双颊臊红,暗骂这厮连唱个曲儿,都这么流氓,但听着听着却越来越吃惊,骇然发现这低俗荒唐的曲子,竟是才气纵横,她一代名女,也曾亲眼见才子当场吟诗作赋,但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这一曲了?
    “清韵姑娘,对不住啦,折断了你的簪子,日后定陪你一支新的。”
    宋清韵一怔,见柴靖宇将地上的半截簪子捡起来,连同手里的一截递了过来,急忙伸手借过:“无碍的,这簪子还是柴公子你送与清韵的呢!”
    宋清韵盯着柴靖宇的面孔,心头一阵狂跳:原来我从不曾看清过他么?原来他一副飞扬跋扈的纨绔模样,竟都是画皮么?原来他将如虹才气都吞进了腹内,从不曾吐出么?原来他从不跟那些才子们吟诗作对,是觉得那些人根本不配么?
    一个人成天尽是干一些荒唐事,别人会说他离经叛道;但这个人若是比所有人都有才,别人就会说他狂放不羁。
    一个纨绔爱干荒唐事,别人会说他天生反骨;一个才子爱干荒唐事,别人会说他旷迈不群。
    比如说嵇康,多么离经叛道的一个非主流,懒散傲慢,还不洗澡,却被文人们尊为圣贤,几乎顶礼膜拜;再比如说刘伶,嗜酒如命,整日里坐着个鹿车,背着个酒壶,让随从随身扛着个锄头,还说“死便埋我”
,引得众多文人们崇拜不已,五体投地。
    没的说,有才就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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