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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北辰情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眼瞅着那些师长叔叔伯伯都紧着给父亲陪笑脸都没用,萧大帅已经上了楼,他跟着上去前下死劲地瞪了一眼四妹萧书仪,书仪倒给他不服气的一扬头,一副你自作自受的神气。
林杭景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萧北辰一眼扫向她的时候,她掉转过头去,接着就听到七姨火上房似的急急忙忙对一旁的一个下人说道:
快,让乳娘把五少爷,六少爷带过来。
那下人应声而去,就听到楼上书房里传来萧大帅一声怒喝,逆子,我养出你这么个畜牲东西,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接着,就是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七姨一听就知道是萧大帅拿家法打萧北辰,萧北辰也是个硬主儿,回回挨打都不知道求声饶,回回都被大帅打个半死!
几名跟着大帅回来的师长级人物都是萧北辰的叔叔,看着萧北辰长大的,这会全都站在楼上书房外敲着门劝着,七姨一扯四姑娘萧书仪,使个眼色,还不快去替你三哥求声饶,你等他出来收拾你呢。
萧书仪也不敢再闹了,紧跟着上楼去叫着父亲开门,乳娘带着不过八岁的五少爷,六少爷过来,七姨扯着两个孩子就上了楼,咬咬牙,一人一巴掌扇到了孩子脸上去,两个孩子正分着吃糕呢,冷不丁儿挨了这两巴掌,登时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平日里外面乱到这份上,萧大帅说什么也该开门了,可惜今日外面闹得跟一锅粥似的,里面的打声还是没停,只听得大帅骂声不绝,反倒打得一下比一下狠。
七姨一跺脚,心疼得直皱眉头,只管用力地拍着那书房的门,大帅,你这是要打死老三?你要是打死了他,我死了可怎么有脸去见北辰的母亲,夫人当年对我那样好,你不如直接打死了我,一了百了!
她这样拍门喊着,忽听身旁传来一个温温润润的女声,七姨,让我来。
七姨一回头,看到林杭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心下一宽,心想今日也只有林杭景能敲开这扇门了,忙退到一旁,林杭景在那门上拍了拍,说:
萧伯伯,让侄女进去说几句话,成吗?
她那一声才刚落,门内竟然安静下来,紧接着,那扇众人敲都敲不开的门就在林杭景的面前打开了,林杭景看到了开门的萧大帅,她略微朝里面看看,也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萧北辰,上身戎装已经透出了血迹,兀自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也不动。
林杭景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跪在了萧大帅的面前。
她这一跪,不要说萧大帅,就连身后的一大家子都着了慌,七姨抢上一步来扶,跪在里面的萧北辰回过头来,看到谁也扶不起来,只是跪着的林杭景,心中蓦然一动,只见她那一张乌黑的眼瞳里清澈见底,一眼就能望到他心里去。
林杭景略微低头,眼中垂泪,说,今日都是杭景的过错,让伯伯大动肝火,也让七姨跟着受累,一大家子不得安宁,伯伯如果再打下去,可让我怎么有颜面再在这地方待得片刻。
萧大帅直被萧北辰气得一阵气喘,听着林杭景这番话,更是心酸,道:这事怎么是你的错,是我教子无法,教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
林杭景抬起头来,晶莹的泪珠顺着那雪白的面颊上慢慢地滑下来,说,伯伯,你让我回家吧,我要回去……
萧北辰听得她那一句,心下忽然一急,张口便答道:不准你走。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啪得一声,萧大帅将家法砸了过来,直摔到他背上去,七姨发了急,直恨的一个劲地拧手里的帕子,老三,你好生消停会吧。
萧大帅也不理萧北辰,只望着林杭景,长叹一口气,终于说道:孩子,不是我不让你回去,是你没有家可以回了啊。
大帅这一句话才出,满屋刹那静寂无声,林杭景面色雪白,睁着双眼睛望着萧大帅,嘴唇发着抖。
伯伯……
中央政府这次狠整了你父亲,我派去的人怎么疏通都没用,眼下你父亲连同你母亲都被中央政府囚了,还不知道要送到什么地方去关押,恐怕是凶多吉少。
林杭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怔怔地看着萧大帅,那是……性命有忧?
萧北辰望着林杭景,她脸色雪白,眼瞳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慌,仿佛是父亲的一句话就可以判了她的生死,他心中动容,只盼父亲说出好消息来,哪怕此刻就是让她去了与家里人团圆,他也愿意了。
萧大帅沉吟了片刻,手轻轻地放在了林杭景的肩上,那份慈爱中又多了几分歉疚,孩子,以后,我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不,是比亲生女儿还要亲的看待,你就把这当成是你自己的家……
萧大帅的话犹在耳边,话中之意早已清清楚楚,显然是家人性命不保,林杭景顿觉五内如焚,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便人事不知,昏厥了过去。
那一场伤,萧北辰足足养了半个月。
他也不用去讲武堂了,只成日里在家休息,萧大帅回来这一场棒打三公子的事儿早就给传了出去,估计已成了讲武堂炮兵科的美谈,莫伟毅那帮子狐朋狗友说什么也不敢再找他,全都远远地躲开去。
他每日在家也只不过是坐着看看书,逗逗鸟,闻听中央政府忌惮着江北萧大帅,暂时也只是将林棠生夫妇囚着,未有什么动静,想着这回林杭景不会太难过了,他也就放了心,大帅府的管家萧安偏又来凑趣,一日看他躺在花园的吊床上闭着眼休憩,说是过来给他念几句词解闷,一念就是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
沉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他一睁眼,就看萧安在那挤眉弄眼地笑,心中明白,翻下吊床一脚就踹了过去,说,狗奴才,不想活了,也敢来拿你三爷取笑,我的枪呢,看我一枪毙了你!
萧安老老实实地让他踹了,倒笑起来,小得哪敢取笑三少爷,只是这相思病透骨髓,着实难治,我给三少爷出个招儿,您只每天傍晚到二门花障那遛遛,这病就治得了。
萧北辰再次躺在吊床上,仰望着半天,半晌,道:不去,父亲正准备送我去俄国陆军学校呢,我哪有时间想这些劳什子。
眼看着又是一月,已过了六月,大帅府里繁花似锦,这天萧北辰闲极无聊,只顺着碎石小路踱着步子,竟到了二门,两边的花障开的繁华热闹,红、黄、紫、白、粉、绿……泱泱地映了满眼,再往前走,就是一盆盆的盆景,大的芍药、凤仙、牡丹……姹紫嫣红中,唯有那一盆清新素雅的白色茉莉开的格外醒目,他正看着,不知不觉间发了呆,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四妹萧书仪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杭景,我们只找七姨捐去,大姐,二姐们有姐夫管着,难作主,可这善行布施的事儿,七姨最爱做了。
还是别麻烦七姨了,上次给学校教会的孤儿院捐款就找的七姨,要我说,我们就把平日里不用的书本拿出去卖一卖,就是好大一笔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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