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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抬起眼来,竭力遏制住惊讶的神情望向许国。
历史上万历十七年的殿试策问之主题,正是“立纲陈纪,移风易俗,消悖慢而就约束”
。
这真是太巧了。
朱翊钧心想,难道是冥冥之中确有定数,无论我说甚么,今年的殿试题目就总是历史上的那一题?
朱翊钧拢在袖子里的手稍稍不自在地互拱了一下。
这种命里注定的“定数”
让他心底生疑又发虚。
他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跳脱于历史研究之外的奇怪想法。
莫非他就是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就是他?
说不定历史上的万历皇帝也像他一样,尝试过要改变专制、交出君权,只是他的改革一次又一次地被阻止了,所以史书上留下的才是他朱翊钧后来看到的那个万历皇帝?
朱翊钧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不信内阁听不出他真正想用甚么题目当殿试策问,可是为何他们都不愿意出声赞同呢?
朱翊钧定了定心神,秉承着一个唯物主义者的信念追问道,
“为何却不以‘天下无君’为题?”
其实这句话他问得相当不坚定,他是有点怕许国明确说出反对“天下无君”
这种主张的话来的。
这里面暗含着一个悖论,无君的下一步就是民主,可是明朝的民主或许反过来反对无君。
朱翊钧就是不愿意承认大家都是赞成大明有一个皇帝的,即使这个皇帝是他本人。
未料许国却没有谈及这个题目本身的含义,仍然公事公办道,
“科场题目,尚该正大明白,不炫奇僻。”
朱翊钧反问道,
“便是奇僻,又当如何?”
许国回道,
“倘或所涉之典,当时之士多不通晓,皆为罕知,未免则有失公平。”
许国稍稍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许犹豫地问道,
“皇上可还记得弘治十二年的徐经科场舞弊案?”
朱翊钧被问得一怔,继而便扬起了眉,原来许国担心的是这个。
弘治十二年的徐经科场舞弊案,在后世有一个更有名的概称,叫作徐经、唐寅科场舞弊案。
那一科监考的两位主考官,一个是当时的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另一个是礼部右侍郎程敏政,都是当时首屈一指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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