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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湾的夏季闷热潮湿,雨水总是很多。
我抖落雨伞上的水珠,将其收起,法院门口有专门存伞的地方,这样便可在糟糕的天气不弄脏大理石地面。
我进入法庭时,沈小石已经到了,而另一边的被害人家属席也坐着不少人,有老有少,面色不善。
“盛律师说,我弟弟会作为控方证人出庭作证。”
我刚一坐下,就听沈小石道。
我记得他弟弟还未成年,读的是寄宿制学校,案发时……并不在家。
“发生这种事,他应该也很难过。”
沈小石注视着空无一人的证人席,抿唇点了点头。
“我还没单独见过他,出事后,他爷爷奶奶就把他从学校接走了。
我几次想见,都被他爸那边的亲戚拒绝。”
沈小石目光移到另一边,自坐在第一排的几个中年男人身上扫过,阴鸷道,“他们要我给一百万赔偿金,补偿他们家的损失,不然就不出谅解书,让我妈到死都出不来。”
说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紧握成拳。
我看出他情绪不佳,有些担心。
谅解书相当于一个赔偿协议,有了这份东西,法官酌定量刑上便会相对从轻。
当年我也有这东西。
我妈不知道给了多少钱求得齐阳父母出的谅解书,这才让本该判处十年以上刑期的我,最后只坐了十年牢。
庭上并无详细解读这份东西,只是作为一项材料提交给了法官。
之后我有试着问过我妈到底给了齐家多少钱,她一开始怎么也不肯说,只是让我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后来被逼急了,说是给了五十万。
五十万,一般家庭怕是都难以一下拿出这么多,更何况我家这样的家境。
我问她哪里来的这些钱,她言语闪烁,说自己本就有些积蓄,加上将房子卖了,便最终凑齐了这五十万。
我听她说将房子卖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房子虽破旧,但也拥有我们一家那么多年的回忆,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斑驳,都承载着我们四人的辛酸苦痛,甜蜜快乐。
无论家人如何,只要房子还在,就好像家也还在。
然而如今房子没了,房子里曾经住着的男主人过世,大儿子长大离家,小儿子身陷囹圄……我突然便觉得,这个家好像真的要散了。
我妈看出我难过,还宽慰我说原来房子采光不好,她一个人住也太大了,早就想换个楼层低点,面积小点的房子。
其实我知道这不是全部,我出事后,邻里间必定闲话众多。
她一向要面子,怎么能忍受他人闲言碎语?搬
离老房子,怕也是为躲那些指指点点。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她握着电话,将手掌按在面前的透明挡板上,眼眶微红,“这是……欠你的,怎么还都不过分。”
这句话的主语淹没在她的唇齿间,有些模糊不清。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债,我下意识便认为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心里更是不好受。
“不,你们不欠我的,是我亏欠你们太多。”
我紧紧握着话筒,心中全是失落沮丧。
从出生起,我便不停索取,从未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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