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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爹也不理他,只把手里的火把往他手里一塞,已是撸袖子掖衣角,当先拎起一个死人的胳膊拽起来,嘴里却是朝陆清雨喊着,“小雨,到屋里去。”
“哎。”
陆清雨连忙答应着,提着灯笼进了屋。
那是一个直筒屋子,里头燃着好几根巨蜡,地上铺着十来张草席子,专门放死尸用的。
她把灯笼挂在门角,吹灭之后,就坐下来,打开牛皮包儿,把里头的剪刀、针线和几个刷子都摆出来。
刘老爹熟练地把背上的死尸往席子上一甩,陆清雨就凑上去,先把那快要断了的头给缝上,又把脸上泛出血淋淋的肉缝好,这才拿着小刷子蘸了水把那死尸脖子上、脸上的血水刷干净。
义庄就是专门存放无主死尸的地方,这里的县太爷是个善心人,特意找了人给死尸缝合伤口。
只是这十里八村的,没人愿意接这活儿,所以价码儿给的挺高——一具一文。
刘老爹胆儿虽大,却干不了这精细活儿,见陆清雨孤儿寡母家徒四壁,吃了上顿不见下顿的,好心给她一说,谁知她就答应了。
不管多少,反正一具一文,那是板上钉钉的。
刘老爹有时候还赚不过陆清雨呢。
刚缝好一具尸体,刘老爹就把第二具尸体给甩在旁边的席子上,还脸不红气不喘地伸脑袋瞅了一眼,咂巴着嘴儿,“倒是个俊俏的后生,怎么就死了呢?”
陆清雨习以为常,并没搭话,接着挪了个窝,开始缝合下一具尸体了。
这是一具断腿的,稍微费事些,她没功夫说话。
刘老爹瞄了几眼那具缝好的尸体,就拉着门口的老张头指点着,“看这手法,真是奇特,比咱村里最巧的姐儿还厉害呢,这人就跟没死一样一样的。”
老张头吓得直闭眼睛,摆着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来好歹还有两个大活人,退出去可就是满院子的死尸了。
刘老爹不屑地瞅着他哼了声“瞧你这怂样儿”
,就手把那具缝好的尸体给背出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背一缝,不知不觉就干到三更天儿。
老张头也乏了,刘老爹也累了,陆清雨更是忙得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是以,诺大的义庄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针线穿过皮肉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万籁俱寂,时不时地能听到一声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暗夜里的鬼哭。
刘老爹把最后一具尸体扛进来甩在席子上,抹了把汗,叹口气道,“真他娘的晦气,一大晚上就没见过一具全乎的,还数这个最好!”
陆清雨忙完手里的那个,默默转头看了眼旁边席子上的死尸。
果真,那尸体一身都是全乎的,面容更是栩栩如生,除了面色惨白些,嘴唇乌青些,倒也剑眉星目、鼻直口方的。
讲真,这是今晚见过的最好看的尸体了。
看那身量,也是高大挺拔,肩宽腰瘦的,只可惜,胸口处一道伤口汩汩泛着血水,正是一刀毙命。
陆清雨淡漠地看着,不像刘老爹那般心潮起伏。
许是平生见过的尸体太多了,再好看的都不放在眼里了。
“看这杀人的人,也是个高手!”
半天,她得出结论,蹲下身子去缝合。
刘老爹拉着老张头往外走,“小雨,你快着些,我跟你张爷爷算算账。”
“哎!”
陆清雨低低答应着,利索地穿针纫线,扎下去。
“唔……”
,一声闷哼,在寂寥的深夜里,如同一颗投入湖里的石子,泛起一片涟漪。
“你听见没?”
刚跨出门槛的老张头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一只脚抬着,一只脚落下,脖子以诡异的姿势往后扭着,也许扭得急了,发出一声脆响。
刘老爹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回头看着席子上的死尸。
“小……小雨,是,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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