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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骆大侠当真是心灰意冷所以才自尽的?”
韦长歌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微微笑着。
“或许是,或许不是。
若是有一天,我心爱的人,也在我酒里下了毒,大约我也会选择在毒发前自尽吧。
至少,那些要为我报仇的人,只会以为我是自杀,却永远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害了我,又是谁想要害我——就当是为自己保留了一个美梦,黄泉路上,也就不至于那么寂寞了吧……”
韦敬轻叹了一声。
韦长歌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说话。
若是可以耳鬓厮磨朝朝暮暮,有谁愿意面对这样鲜血淋漓白骨森然的结局?若是可以从容地爱,又有谁甘心这样惨烈?这一段纠葛,不知凌霄有没有后悔?骆西城有没有后悔?花弄影呢,她又有没有后悔过?
一入相思门,便知相思苦。
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匹兽,越是相思,就越嗜血——嗜情人的血。
举目四眺,这个冬天,那莽莽的雪地把万丈红尘都生生埋在了下面——种种爱恨贪嗔痴,种种风起云涌,——都被埋在下面,干干净净。
千里河山,银色世界。
而人世中,又是哪一处的梦幻空花,正欢天喜地开着?
一滴雪水自高檐滴下,无声无息,落在地上,旋即失了踪影。
韦长歌懒洋洋地一笑,仰头喝干了杯中酒,随手将白玉杯抛向重璧台下,起身迎着夜风唱起歌来——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江南烟雨楼。
浅碧衣衫的翩翩公子站在细雨斜燕塔上,又一次在烫金请柬的落款处,亲手写下“君如玉”
三个字,然后交给了身边的小童。
站在塔上,负手遥望,江南已是早春时节,春波泛绿,路边时而可见早开的嫩黄野花。
却不知从此往北三千里的洛阳,是否依然是银妆素裹、冰封雪覆?
君如玉望着北方,再一次露出了说不清含义的笑容:“等到春天……”
洛阳苏家。
“大少爷,你私闯剑阁本来是要砍去双手的,老爷只让你罚跪,已经是千幸万幸了!
你好好跪着,可千万不要乱跑乱动呀!”
“大少爷,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你以后别再犯啦!”
“大少爷……”
苏辞一脚放在门槛内,一脚踩在门槛外,唠唠叨叨地叮嘱着。
苏妄言不耐烦地咋了咋舌,回头冲他恶狠狠地做了个鬼脸。
苏辞吓了一跳,飞快地跳到门槛外,锁上了祠堂大门。
苏妄言望着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嘘了口气,而后极敏捷地站了起来。
他瞄了眼神龛上方数以百计的祖宗神位,捶了捶跪得发麻的双腿,漫不经心地走到香案前,端起供在灵前的酒水,熟门熟路地就着壶口喝起来。
光线阴暗的祠堂里,线香的味道盘旋在头顶,犹如从冥冥中传来的,苏家祖先们的无奈叹息……
长乐镇。
她斟了一杯酒,忽然抬起头,隔窗看向遥远的天际。
虚空中仿佛传来了谁的歌声,叫她忍不住于死寂中侧耳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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