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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旧时约(三)
小黄衣提起自家郎主,面有得意,边在前面引路边滔滔不绝道:“郎主特地借了姜郎中家的别院设春宴,别院依水,又遍植牡丹,景致不输京中明园。
裴郎君成日在家埋头苦读,郎主生怕郎君读成呆头鹅,才力邀郎君游园,除却赏景,也好结交三五知己。”
书生大为感动,口内不由自主道:“林兄待某之心,真如天边皎月,澄净清莹。”
小厮微抬着下巴,道:“郎主待人素来大方,裴郎君才知得几分。”
书生接口道:“裴某有幸识得林兄。”
话出口,心里却疑惑:这些话,好像并非出于自己本心。
又去回忆林敷其人,连个模糊的印象都没有,偏又死认:这人是自己难得的死生知交。
雷刹站在书生身伴,那小厮见了他,施礼作揖,既不问名姓也不像熟识,理所当然地请他与书生上了一架马车。
车辕碾过,潇潇有声,雷刹盯着小厮,问道:“你怎知裴郎君在街角书肆处?”
小厮跪坐一边,迳自与书生说话,并不作答。
雷刹拿手在小厮面前晃了晃,小厮笑着转过身,朝他弯腰一礼,仍旧不答。
稍停,又与书生说起园中风光,道:“郎主请了花娘子作陪,本想请京中都知,谁知春好,好些贵人也趁此时摆宴请客,有名的都知都被请了去。”
书生顿时想起雁娘,额间冷汗涔涔,一时忆起往日燕好,二人间依依情思;一时又想起古寺惊,白骨重披皮肉,吓煞人胆。
雷刹心道:果然坠虚境之中,自己倒似旁观客,如入他人之梦,一言一行听得真切,看得分明,却不得参与其中。
只是,不知自己的表弟裴衍,是做梦人,还是梦中人。
又或许…这个书生,另有名姓,并非自己的表弟。
他耳中细听着书生与小厮二人对话,撩开车帘,马车出了坊门,好些坊墙新垒,因是春时农桑正忙,有些修得一半的坊墙停工在那,武侯生怕进了贼人宵小,正执刀巡逻。
几户朱门大门紧闭,墙角蛛网交织、燕巢空倾;这边新贵门前宾客往来如织,肥犬胖马另是一番景象。
这似乎还是德成年间?处处都有前朝遗风。
姜家的别院似在城外靠近荔江,荔江岸边垂柳依依,荷叶接天,一片碧绿。
车夫在一处别院前勒停了马,小厮跳下车,躬身声:“裴郎君,我家郎主定是等得心焦。”
雷刹与书生下车,小厮与门子说笑几句,将他二人让进院门,只见园中引江水造池,堆湖石叠山,凉亭院落隐在一片绿意间,更兼大片名品牡丹,魏紫姚黄争奇斗艳,几个青衣婢女,端着茶托,提着食盒,捧着鲜花灵巧穿梭绿叶红花之中。
书生看着牡丹又勾起自己的心事,小厮以为他叹异园中奇景,与有荣焉般笑道:“姜郎君心慕郎主之才,这才将园子借与郎主。”
书生点头:“林兄擅书擅画,犹擅草虫……”
小厮更加得意,道:“郎主的画如今千金难求。”
他们边走边说,不消片刻,便见前面牡丹花丛簇拥着一座长亭,其间坐了几个文人雅士兼几个伎人,当中一个白衣书生手执一柄象牙麈尾扇,颌下几缕长须,望之有如神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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