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溽暑渐至,然而这一刻,她周身毛孔,陡生隐隐寒意。
一种也不知何来的恐惧之感竟袭向小柳氏。
她猛回神,待闪目再看,只见青影一动,那少年人竟撇下她自顾继续前行,迈步往昭文馆去了。
怒怔之余,小柳氏也忆起前些日画直姚旭来为她作像时讲的一些话。
直院数月前来了一名画师,年纪轻轻,然而不知用了何种手段,不但令方山尽等人对他俯首帖耳,竟连皇帝也着了他道,恩宠异常,甚至远胜前朝老圣人之于叶钟离。
姚旭言辞,难掩妒恨。
不久前皇帝召画师在紫云宫西殿再作西王母图,小柳氏自然知道。
至于所谓“西王母”
是何人入画,这更是皇宫里人人知悉的事。
原来画下西王母图取悦皇帝的,就是这画师。
对方持宠而骄,猖狂程度叫人匪夷所思,竟对她当众蔑视至此地步。
然而听到阉人那一句话,小柳氏又能如何,只觉周遭那些看似惶恐恭敬之人,实则个个眼底暗藏讥嘲。
忍气吞声回宫,当夜又噩梦复现。
她梦见自己赤身露体□□地走在一片利刃倒插而成的刀林里,周遭全是夜叉和恶鬼,一只只獠牙青目,舞动着尖利的铁蒺藜,逼迫她赤脚走过刀山,稍慢一些,便猛烈锤击,血肉飞溅。
她跌入寒光凛冽的刀林,周身的皮肉被割得条条缕缕,白骨显露,血淋漓流淌。
她想出声哀告,舌头又被牛头马面生生地扯断,她说不出半句话,只痛得浑身痉挛,恨不能立死。
然而下一刻,意识到此为阿鼻地狱,等熬过刀山,后面等待她的,还有火海、炮烙、剥皮、碓捣、抽肠、油锅子……她将永受这无边无际的刑罚的苦楚,不得超生……
小柳氏终于挣扎醒来的时候,耳边有着恐怖得叫人头皮发麻的嗬嗬的抽气和扭曲的如人正遭毒打的哀鸣声,惊坐起身,方知是自己所发。
而她躺的这一张描花香木床的周围,正跪着几名神色近乎木然的阉人和宫娥,他们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在一遍遍地呼:“皇后醒醒。
皇后醒醒。”
终于将她自梦魇中呼出。
显然,众人对皇后遭受梦魇镇压一事,早就习以为常。
小柳氏眼里闪烁着凶光,狂叫一声,恶狠狠扑下床榻,揪住跪在最前的一名宫娥的发髻,一面厉声咒骂,一面胡乱厮打。
宫娥起初不敢反抗,只嘤嘤痛哭,其余人慌忙退开,惊恐地看着她用尖利的指甲抓破宫娥面额,拉出道道血花。
她兀自不停,圆睁着双目,口里叱骂不停,直到那宫娥痛得受不住,尖叫着挣脱开,磕头求饶,她方彻底醒神,瑟瑟抖着,立了片刻,猛地厉声赶走了人,自己也再不敢合眼,一面不停手捻一转由高僧开过法的佛珠,一面在深宫枯坐,等待天亮。
宫漏绝尽,在晓色里,她看见姚旭给她作的画像,画中人身着皇后朝服,面容丰美,满是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之态,然而揽镜,不过四旬出头的年纪,镜中人面目浮肿,眼角布满细纹,额前,又长出了几根此前方拔去的白发。
天亮,小柳氏叫来族兄柳策业,屏退人便厉声质问:“陛下东行,竟将我独留,要我守那老妇!
京中人如何看我?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我过多久?”
裴家子入京,一时是除不掉了,柳策业怕他被冯家所用,想用韦家拉拢。
韦家是太子岳家,婚事若成最好,日后大不了断婚。
哪怕不成,只要有所往来,便是太子向百官彰显他影响力的机会。
尤其在太子前段时日遭禁闭后,他更迫切希望能与裴萧元缓和关系,所以求到皇帝面前。
皇帝不反对,便也可视作皇帝在向朝堂展示一种态度,他意图化解两家怨隙,太子地位依旧稳固。
所以他料想,裴萧元无论如何也会给韦家,或者说,太子面子,至少和韦家维持走动。
他没有想到,他竟不来韦家寿宴。
当日只崔道嗣现身,称外甥公务缠身,实在无法脱身。
柳策业这几日正为此事烦心不已,一边猜疑裴萧元会被冯家所用,一边更是-->>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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