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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是安裕容的西文名字。
听得此言,他不由心中大动。
这趟特快列车的一等座,价格昂贵还在其次,票仅售予往来京师、海津、江宁与申城之间的洋人及少数华夏权贵。
如此机会,可遇不可求。
这时乘警再次吹哨催促,想起行李还在二等车厢,安裕容犹豫片刻,心想最多下一站再回去。
道声多谢,大大方方跟着约翰逊便进了一等车厢。
他与洋先生姿态亲密,竟无人上来干涉。
这边果然另有天地,单人沙发两两相对,中间一张圆形茶几,处处豪华舒适。
放眼望去,乘客不到半数,其中洋面孔约十好几张。
安裕容先去盥洗室将自己打理一番,才转回来陷进沙发里,约翰逊已经替他要了一杯红茶,跟前后座开玩笑般介绍,这是自己的新翻译。
安裕容暗道庆幸,多亏遇上一位热情的花旗国友人。
若是矜持的米旗国人士,又或者拘谨的东洋人,可轻易得不到这般待遇。
他其实就是来蹭座补眠的,可也不好意思太快过河拆桥,强打精神陪约翰逊聊天。
附近一桌三位洋绅士,忽对着西文报纸热烈讨论起了华夏时局,猜测南北双方哪一方能得到更多内外支持,更适合领导这个国家。
约翰逊被他们吸引过去,也加入讨论。
他的一句话得到了一致赞同:“无论如何,眼下华夏需要的,是一位热爱和平的领袖。”
余者纷纷点头。
其中姿态最为高傲的一位,加强语气道:“是的,一位热爱和平的领袖,毫无疑问,对于各方,包括我等友邦人士,都是最有利的。”
似乎怕冷落了新交的年轻朋友,约翰逊有意将安裕容也拉进讨论。
安裕容摊手耸肩:“抱歉,我只是个翻译,对政治没有研究。”
几位洋绅士笑了,谈了一阵别的话题,复又回到政治时事上。
安裕容见约翰逊不需要陪聊,歪着脑袋开始睡觉。
待他在车厢晃动中惊醒,竟已过去好几个钟头。
心中惦记行李,趁车停时回到二等厢,徐文约闻说他识得花旗国人士,在一等厢蹭了个座,大为羡慕。
道:“贤弟既得此忘年良友,行包放置此处,愚兄代为照看即是。
你我同至海津,说不得下了车还有机会彼此照应,莫非还信不过愚兄么?”
安裕容听他这话,笑道:“如此有劳徐兄,多谢多谢。”
开箱取了件厚衣裳,以防夜晚着凉,顺便摸出本西文小说,道:“旅途无聊,徐兄若不介意,这等西洋怪谈,勉强可作消遣。”
徐文约瞅瞅封面:“《一个风流女人的故事》?学堂里胡乱念过两年西文,差不多都还给先生了。”
安裕容便知他看得懂,随手扔过去给他打发时间。
月台上的约翰逊见安裕容返回,十分高兴,毫不介意又把人领进了一等车厢。
车到这一站,恰逢乘务轮班,见他本是一等座下去的,复归原位,更无人怀疑,竟始终没人上来查票。
本站停在兖州境内,透过车窗看去,月台上的本地旅客,样子比起之前在铜山所见糟糕得多,一个个面黄肌瘦,风尘仆仆。
这一趟特快列车外面,乘警亦增加不少,各个神情戒备。
洋绅士里有一位华夏通,见大家都往窗外看,道:“从去年开始,华北大旱,听说兖州是重灾区。
饥民多,流匪也多。
后边几站,各位不要下车远走,安全为上。”
列车继续往北,沿途果然越来越荒凉。
五月天气,草野山林一片茂盛,良田耕地愈显荒芜。
想来因去岁大旱,这些土地都被流离的乡民抛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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