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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氏坐在床沿上不动,攥着月华的手,嘘寒问暖地说些家长里短。
李氏则趁着这个功夫,就将月华的屋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满脸的嫌弃。
月华屋子里所需所用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这就是廉氏做人的狡猾之处。
就比方说床帐子,她并不像苛待子女的那些恶母一般,一眼就被人看出吝啬刻薄来。
相反,月华的帐子还是上好的锦缎,金丝银线绣得花团锦簇,猛一看流光溢彩,好似满室富贵。
其实,只要懂行的人都知道,那帐子密不透风,若是冬天也就罢了,三伏天的时候,能将人闷出个好歹来。
床上被褥也都是如此,月华晾晒在外面的那床被套已经盖了许多年,棉花都已经滚成一团,满是透亮了,但是被面却是艳丽的大红织锦龙凤锻,咋看都奢华。
屋子里一桌一椅,一瓶一几,无处不透露着廉氏的聪明机巧。
这档口,香沉就将茶水奉了上来,因为住处偏远,滚烫的热水拎过来,沏出的茶就不熟,浮在茶碗水面上,半干半湿,叶子舒卷不开。
李氏揭开茶盏,瞟了一眼,见是陈年的花茶,便丢在桌子上,撇撇嘴挑剔道:“月华丫头啊,难不成你这院子里连个炭炉都生不起?平素连个烫嘴的茶都喝不进嘴里?还有你这窗纱、床帐,全都密不透风的,可不冷不丁见个凉风就受不住了。”
她这里絮絮叨叨地挑理儿,月华只为难地勾着头,并不辩解。
廉氏觉得难堪,认定李氏这是故意同自己作对,就针锋相对地同李氏一番唇枪舌战。
丁氏安静地坐在月华身边,捉了她的手不放,压低声音道:“这些年真真的委屈你了,我只当你有四姑奶奶留下来的铺子田产,她会善待你几分。”
月华的指尖开始轻轻地颤,就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那般,望着丁氏委屈地紧咬着下唇,终究是摇摇头,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欲说还休。
“罢了罢了,你不说舅母也明白,若是有用得着你五舅父的地方,就尽管开口罢,千万别憋屈着自己。
咱都是一家人。”
“嗯,月华如今怕是要少不得麻烦五舅母。”
月华将“如今”
二字咬得较重,丁氏七窍玲珑,立即明白她是有所求,悄悄地捏了她手心一把,极默契地心照不宣。
“将心放进肚子里去吧。”
月华点点头,垂下的眸中就突然如玉轮东升,皎皎其华。
丁氏站起身,对廉氏道:“既然月华身子不舒坦,那我们便不打扰她休息了,还是要辛苦大嫂一个人照顾。”
廉氏不甘心地偃旗息鼓,愤恨地瞪了不依不饶的李氏一眼,扭过头来,对丁氏笑笑:“月华就是我亲闺女,再苦再累也是乐在其中,就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有些人莫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些不冷不热的风凉话。”
眼见李氏又要反唇相讥,丁氏已经上前,拽了她的袖子:“天色眼见就不早了,三嫂也一路回吧?”
李氏正一肚子牢骚,想着跟她扒排廉氏的不是,也闭了嘴,两人一同相携离开了。
院子里终于清净下来,香沉将案上残茶收拾了,泼在墙根下。
香澈跑去院子里收拣棉被,将被面放在槌板石上用棒槌狠劲敲打平整。
魏嬷嬷奇怪地嘀咕道:“这两位舅奶奶怎么突然就玩这样一出?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而且看那五舅奶奶,好似刻意讨好一般。”
月华将枕下的玉牌收进袖口里:“五舅夫妇两人最擅于玩弄心术,怕是来试探虚实的,只是那三舅母,我可就猜不透了,纵然是平素里与舅母不合,如今还这样咄咄逼人,就不怕果真常凌烟进宫,替她母亲出气,再刁难她么?”
魏嬷嬷点点头:“人们都说三奶奶憨,口快心直。
但是我倒觉得,她在大事上一点都不含糊呢。”
月华轻轻地“嗯”
了一声,又拿出那桃木簪子摩挲着看。
“适才情急之下,没有顾虑那多,如今看看这枚簪子这样粗糙,哪里是经常佩戴把玩的簪子那样,被头油滋养得油亮水滑的,丁氏怕是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在说谎来了。”
打帘进来的香沉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凌媛小姐当初分明是施舍一般,将这些小玩意丢弃给咱不要的,小姐为何适才还给她往脸上贴金,惹了三舅奶奶嗤笑?”
月华重重地叹口气,垮下肩,面上露出凄苦之色来:“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么,廉氏再也容不下我了。
我总是要给自己寻一条出路才是。”
“小姐想要投奔那丁氏?”
魏嬷嬷吃了一惊:“您要知道,几位舅奶奶里这丁氏可是最不好相与的。”
月华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我谁也不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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