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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正是正月初一,南楚地处南方,却仍是十分寒冷。
清早,街上又恢复得清清冷冷,偶有几个过客,都是缩了脖子匆匆地行路。
十几个老丐躲在两家大户外墙间的夹角处,围着一个头面污浊的小乞丐。
之所以说那群人老,也不是由于他们真的有多老,而是与中间那小乞丐相对而言的。
那小乞丐身上的衣服已经磨得破破烂烂,沾满油污泥浆,破烂褴褛的毛毡里隐然可以看出尚有一套算是合身的女娃装束。
只见那柔软而断裂污糟的指甲捻着一本崭新的历书,低垂的眼扫了一下过去,那少年独有的软润的嗓音于是从人间低低地读了出来:&ldo;丁亥年,正月初一,宜祭祀、开市,……忌会友、嫁娶。
&rdo;
虽然声音软润,明眼人却能听得出是个男童,并不是因音色,而是那淡淡然的态度和平稳的吐息。
这年代的女孩,养不出如此平淡的气质。
&ldo;哈,宜开市啊宜开市,&rdo;一个老丐听得立刻乐了,说道,&ldo;今日路人这么少,还宜开市呢,还没等摸到哪人身上去,就要被人给逮着了,还怎么营生?宜开市个头啊!
&rdo;
&ldo;人家过年,我们睡觉!
大家还是散了吧,今天的副业恐怕糟糕。
&rdo;
&ldo;也是也是!
&rdo;又一人附和着,一兜手抽走了小丐手中的历书。
&ldo;老牛你也真是,偷什么不好,竟偷了本历书回来,那些识字的根本不愿与我们打交道,又怎么卖出去。
&rdo;
&ldo;要你管,卖给镇北秃头李,让他转卖不就成了。
&rdo;先前那人狠狠锤了旁边一下,把书本塞进怀里护着,转手就走。
算是热闹凑完,于是一群乞丐一哄而散,四处归了自己的窝。
有的个一顺道地离去,边走还边留下了些微的对话:&ldo;那娃儿倒怪,识字好像很多,却偏偏是个流浪儿;是个男孩,却要做女孩打扮……&rdo;
那声音本小,可是剩下的小丐缩在墙角落里,肩膀轻轻抖了抖,又缩得更深了。
这镇子不大,地上的石板铺得十分疏落,正月的风吹过一阵,卷起了许多泥土。
饶是小丐藏身的墙角狭小,也是阻不住寒气,他只能紧紧抱了膝盖,缩着发抖。
又是一阵脚步传来,两个南楚兵丁打扮的人从街道那头走来,一路打着呵欠,一路唠唠叨叨地抱怨。
&ldo;哎,我就说嘛,当兵虽能拿粮饷,可是天天这么早起,还要当差,上头什么时候叫,你就要什么时候到。
哪里有在家务农时的清闲,农忙时虽然忙了些,可是闲起来至少能睡顿好觉。
&rdo;
&ldo;……大哥,你认得字不?这画上的女娃儿谁啊?这么可爱,怎么上头查得这么紧?&rdo;
先头那声音顿了顿,才压低了道:&ldo;你脑袋坏了怎的?一月前国都衡阳那场屠戮没听说?&rdo;
缩在墙角的小丐把自己缩得更紧小了些,几乎把全身都缩进了破毡里,那两人已经走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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