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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2页）

上礼拜我收到一张照片：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穿着白纱结婚礼服，那是她的婚礼。

我的错愕，就和那天上网知道前女友结婚的感觉一样：难道这就是了吗?已经开始了吗?我们不是刚刚还挤在烟雾缭绕的小酒吧里高谈阔论，为歌德的诗吵得面红耳赤，不是刚刚才喝得半醉在大谈我们的未来──怎么现在已经在结婚、在成家了?不会吧?不可能吧?不是应该还有一个阶段，我们开始谈事业、结婚、家庭，怎么有人已经开始身在其中了?那么在事业、结婚、家庭的下一个阶段，我们是否也要提早谈关节酸痛、大小便失禁、替换骨盆和老年痴呆症了?

在奇怪的情境中转进转出

你知道我的人生处境吗，?我其实已经在面对人生未来的压力和挑战──学业的和事业的，但是在家中，只要我和你仍住一起，我还得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一样被看待。

&ldo;你的房间好乱!&rdo;你说。

&ldo;功课做完啦?&rdo;你问。

&ldo;两点了，该睡了吧?&rdo;你催。

你可能觉得冤枉，但是，对不起，对我这样一个二十一岁的欧洲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对待十二岁的小孩的态度。

你不知道，欧洲的二十一岁代表什么意思。

所以我的感觉就是，在外面我是一个要承受压力的、独立自主的成人，但是一踏进家门，我马上变成一个&ldo;反叛期青年&rdo;。

我有一个内部角色转换：一边在思索股票操作的最佳策略，一边要对妈妈解释为何昨晚凌晨五点才回家。

跟你说真的，后者比前者还难。

但是我也找到了一种与你和平相处的方式。

最怪异的，其实还是在学校里。

我的亚洲同学，在我眼里看起来是如此的稚嫩，难道他们的父母亲对他们管得更多、更&ldo;保护&rdo;有加?我无法想象，但是我看到的是结果。

我可以跟你讲一千个例子，但是一两个就够了。

有一天约翰和我到学生宿舍去，一推门，看见约翰的香港同学，一对男女朋友，正坐在床沿玩，怎么玩呢?她手上抓着一只小毛熊，他抓一只小毛狗，两人做出&ldo;超可爱&rdo;的喔喔呜呜声音，推来推去，叽叽咕咕笑个不停，玩了很久，像两个八岁的小孩。

但是他们俩都是二十三岁。

上课时，譬如法文课，老师发一个音，学生觉得那个音好笑，就会集体发出那种小学女生发出的咯啦咯啦的笑声。

他们永远用&ldo;可爱&rdo;的声音说话，他们的身体语言也永远是&ldo;可爱&rdo;的。

我坐在其中，觉得自己很像一个一百岁的老人。

你懂了吗，我就是在这几种奇怪的情境中转进来转出去，心中对未来本来就有疑惑跟不安了，你还来告诉我&ldo;老&rdo;有多可怕?

安德烈

2007-09-23

三十五、独立宣言

安德烈：

你昨天的话是这么说的：&ldo;，你跟我说话的语气跟方式，还是把我当十四岁的小孩看待，你完全无法理解我是个二十一岁的成人。

你给我足够的自由，是的，但是你知道吗?你一边给，一边觉得那是你的&lso;授权&rso;或&lso;施予&rso;，你并不觉得那是我本来就有的天生的权利!对，这就是你的心态啊。

也就是说，你到今天都没法明白：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你的&lso;别人&rso;!&rdo;

安德烈，那一刻，简直就像经典电影里的镜头，身为儿子的向母亲做斩钉截铁的独立宣言，那饰演母亲的，要不然就气得全身发抖，&ldo;啪&rdo;一个耳光打在儿子脸上，儿子露出愕然的表情，然后愤而夺门离去，要不然，母亲愕然，然后眼泪潸潸而下，本来威武庄严的母仪突然垮了，惨兮兮地哭。

我也没办法应付这局面，安德烈，譬如你站在沙滩上，突然一个浪头，天一样高，眼睁睁看着它扑下来，你其实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反正趴着躺着都会被击倒。

你所不明白的是，你的独立宣言，不仅只是美国对英国的独立宣言，那毕竟是同一个文化内部的格斗;你的独立宣言‐‐不知怎么我想到一个不伦不类的比喻‐‐是阿尔及利亚向法国宣布独立，是古巴向西班牙挑战，是甘地向英国说&ldo;不&rdo;。

你根本不知道大多数的亚洲母亲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儿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