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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真正叫过瘾。
二十年来第一次,就此逝世也不冤枉。
但后遗症很大,我整夜在球场上溜达,一股股的荤油像小蛇一样,沿着喉咙往上爬,嗓子眼像被小刀子割着似的。
第二天还是大白馒头红烧肉,我们开始羞羞答答,挑拣瘦肉吃,吃起来也有些文质彬彬了。
管理员骂道:原以为来了几条梁山好汉,却原来也是些松包软蛋。
又过了几十年,当我成了所谓的作家之后,在一些宴席上,又吃到了蚂蚱、蟋蟀、豆虫等昆虫,又吃到了当年吃坏了胃口的野糙、野菜,满桌的鸡鸭鱼肉反而无人问津。
村里的首富,竟是一个养虫的专业户。
我想,怪不得哲人们说两极相通,原来饿极了和饱极了都要吃糙木虫鱼,就像北极和南极都是冰天雪地一样。
1997年7月8日
据说北京的秋天最像秋天,但秋天的北京对于我却只是一大堆凌乱的印象。
因为我很少出门,出门也多半是在居家周围的邮局、集市活动,或寄书,或买菜,目的明确,直奔目标而去,完成了或得手了就匆匆还家,沿途躲避着凶猛的车辆和各样的行人,几乎从来没有仰起头来,像满怀哲思的屈原或悠闲自在的陶潜一样望一望头上的天。
据说秋季的北京的天是最蓝的,蓝得好似澄澈的海,如果天上有几朵白云,白云就像海上的白帆。
如果再有一群白鸽在天上盘旋,鸽哨声声,欢快中蕴涵着几丝悲凉,天也就更像传说中的北京秋天的天了。
但我在北京生活这些年里,几乎没有感受到上个世纪里那些文人笔下的北京的秋天里美好的天。
那样的秋天是依附着低矮的房舍和开阔的眼界而存在的,那样的秋天是与蚂蚁般的车辆和高入云霄的摩天大厦为敌的,那样的天亲近寂寞和悠闲,那样的天被畸形的繁华和病态的喧嚣扼杀了。
没有了那样的天,北京的秋天就仅仅是一个表现在日历牌上的季节,使生活在用空调制造出来的暧昧温度里、很少出门的人忘记了它。
从日历牌上我知道立秋的节气已过,但秋后还有一伏,气温依然是灼热逼人,家家的空调机还在轰鸣着,如果是中午上街,街上的水泥路面上,依然泛着耀眼的白光,多半是红色的车辆,咬着尾巴,缓慢地移动,像一团团移动的火炭,连缀成一条灼热的、扭曲的火龙,人在路边走,身上汗湿黏腻,不是愉快的事。
在无事的情况下,我不会在这个时刻出门。
我在这个时刻,多半是在床上午睡。
我可以整夜的不睡觉,但中午不可以不睡觉。
如果中午不睡觉,下午我就要头痛。
在中午的梦里,我也许会梦到清华园里被朱自清描写过的荷塘。
虽说荷花的盛季是夏天,但初秋的北京,从电视的画面上和报刊的文字里,我知道荷花照样开放得狂。
等荷塘里满是高挑的莲蓬与苍黄的荷叶构成风景时,大概已是中秋佳节了。
我的午休时间很长,十二点上床,起床最早也要三点,有时甚至到了四点。
等我迷迷瞪瞪地起来,用凉水洗了脸,下午的阳光已经把窗上的玻璃照耀得一片金黄了。
起床之后,我首先是要泡上一杯浓茶,然后坐在书桌前。
如果老婆不在眼前,就赶紧地点上一支烟,喝着浓茶抽着香烟,那感觉十分美妙,不可以对外人言也。
喝着茶抽着烟我开始翻书,乱翻书,因为我下午不写作。
我从来也没养成认真读书的习惯,拿起一本书,有时候竟然从后边往前看,感到有趣,再从头往后看。
从过了四十岁后,我再也没有耐心把一本书从头看到尾了,无论是多么精彩的书。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我知道,但要改正也难了。
看一会儿书,我就站起来,心中感到有些烦,也可以叫无聊,就在屋里转圈,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懦弱的野兽。
有时就打开了那台使用了十几年的日立牌电视机,21英寸的,当时是最好的,是用了我第一次出国的指标在出国人员免税店买的。
日本货的质量,虽然近年来也频频出问题,但我家这台电视机的质量实在是好得有点惹人烦。
十几年了,天天用,画面依然清晰,声音依然立体,使你没有理由把它扔了。
电视里如果有戏曲节目,我就会兴奋得浑身哆嗦。
和着戏曲音乐的节拍浑身哆嗦,是我锻炼身体的一种方法。
我一手捻着一个羽毛球拍子使它们快速地旋转着身体也在屋子里旋转,和着音乐的节奏,心无杂念,忘乎所以,美妙的感受不可以对外人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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