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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放下了,门帘里点出一只鞋。
白袜黑鞋。
虽小巧,看得出是天足。
呱!
啪!
咚!
一只青蛙,不知是否让画舫那边的动静吓着,在残荷上跳两下,跃进水里。
仅此而已。
鞋,却不见了。
轿夫好笑,“夏姑娘不用防着,附近无人,只是青蛙嚷雨。”
过一小会儿,白袜黑鞋又点了出来,紧跟着一个细巧的女子。
她弯身立直,撑起油伞,肘里挂个蓝花布包,也不急着走,小心看过周围,再望向画舫,竟往轿门里又退了半步。
轿杆上挂着一盏老油灯,灯色蜡黄劣质,仅照得出她巴掌大的半张脸。
细眉圆眼,鼻子俏翘却不挺,下弯的嘴角显得呆板,姿色很似一般,倒是皮肤有几分润美,也细腻。
“夏姑娘,地上到处积着水塘子,您这鞋不好踩,还是咱送您到船边。”
轿夫实在忍不住了,冷瑟瑟的密绵雨,风还大,这么磨蹭法,岂不是要整到天亮去?
女子心道,她也想啊。
但是,不行。
交易不好见光,买主和卖主见面,闲杂人等越少越好。
连伞带布包一起往怀里拢紧,女子开口说话了,那声音细细柔柔,比相貌出众些,好似能直拨心弦,“我自己去,烦请阿大稍等。”
话音落,人已经在一丈多外。
轿夫有点傻眼,这姑娘也是可以挺利索的嘛!
他不见,女子不但利索,还表情丰富,正咬牙切齿。
布鞋没踩足三步就湿到脚底心。
风斜吹劲,伞必须护着货,以至于马面裙边和半只琵琶袖很快就湿嗒嗒的,寒意直袭。
她也顾不上,只想那位主顾实在够难伺候,对东西挑剔压价还不说,交货的地点和时间更是随他心意。
难伺候,却还要伺候,皆因那位再怎么压价,总比别家给得多。
她则没得选,接下来两个月的买米买菜钱,全等这一单。
女子足尖点上舢板,无声飘行丈半,才想起要弄出动静,立刻重踩下去。
有人跑来船橼问谁,她已经重新立回舢板前,还不忘转头看看柳树行的轿子。
今夜有风有雨,轿夫应该没看到她露得一手。
“小女子姓夏,来给吴老板送货。”
看清灯下那人,女子松口气,“兴哥儿在啊。”
她听舫上那么吵,就怕还得应付不相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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