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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地界大,按理本该一人一庭院,可三兄弟感情好到不分你我,当初便将两个相邻的院子改成一个大庭,前种梅林,后种青竹,春时抚琴作赋,夏时竹林清谈,秋时击缶而歌,冬时赏梅煮酒。
他十四岁那年,两位兄长送他一株松柏嫩苗作为生辰礼,在春雨来临前,三人共同将它栽种下。
犹记得那日,比他高过半个头的大哥穿着一身明月长袍,束带松束墨发,腰间白玉润润如其人。
他说:“长晏,我只比你年长五岁,自个儿的人生路尚未走多少,所以,并无什么人生哲理教于你。
不过,你需记得,青庐居的翠竹是为你二哥而种,院前这片梅林则是大哥心之所向,至于这松柏,便是为你而生。
“日后,你需用心养护它,却又不可过于纵溺。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待到来日,你我兄弟三人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到那时,翠竹也罢,寒梅也罢,亦或是这松柏,都已有了自己的血性,伴我陆家生生死死。”
他牢牢记着兄长的话,陪那松柏过了四个春秋,后来,松柏渐成木,他业长成大哥的身量,比二哥还要高上些许。
可他们,却已离他而去。
忆起往昔,他双肩耸动,悲恸而绝望。
姜妧心疼,却没去碰他,只蹲在一侧默默守着。
她知道,他需要这样一个时候,一个追思英杰、剖析自我的时候,一个与自己和解,与过往经历的所有伤痛,真正和解的时候。
姜妧是被陆夫人和陆绥一同送回姜府的。
路上,她与陆夫人同乘一辆马车聊些往事,陆绥打马在侧,一路沉默无言。
直至抵达府门口,她总算得空与他说上句话。
“疼吗?”
“什么?”
“身上的伤。”
他默住,半晌才道:“一身伤换来父亲的宽恕,值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轻声说:“三郎,你前晚说的娶我,可还算数?”
“你知道,我不会骗你。”
他说。
姜妧飞快回眸看了眼,陆夫人已被奴婢搀扶着下了马车,见他们在低语,便立在原处未动身。
“既然这样,那你这就随我去见阿耶阿娘,告诉他们,你要娶我。”
她声音莫名有些哽咽,鼻尖又酸又热,迎上他深沉的目光,复又道:“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想逼你,只是因为……因为……三郎,我心太疼了啊,我想早日嫁给你,随你住在陆府,陪你一块去看青庐居的那株松柏。”
没错,方才在来时路上,她已听陆夫人讲起竹的故事,梅的故事,还有松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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