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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宸霄此前一直用手指敲打桌面数着板子,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在见到跟前情景时,忍不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起来吧,跪着碍眼。”
下一刻,他淡声吩咐道。
众人这才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额上无一例外地挂满了冷汗。
为首的任善更是面色死白,他有苦说不出,只好打掉牙和血吞。
一场风波过后,众人这才又回到了席间,尽管已经全然没了吃席的兴致,却还是作出了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假作出了觥筹交错和乐融融地场面。
秦宸霄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底下的人也不好高声喧哗,只敢低声发言。
所有人都在迎合着秦宸霄的脸色行事,唯有向来不拘礼数的御史夫人头一个开腔问询道:“殿下方才说的下毒是怎么一回事,凤华此前是受了人暗害吗,怎的又扯到这蒋氏身上去了,这样大的事,相爷怎么也没做出什么惩戒,反而让在此事中颇有疑点的蒋氏来主持这样大的宴会!”
御史夫人说着便望向任善,她向来对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没什么好感,此时便更加不管对方颜面,直接出声质问道。
任善好不容易从一场乱局中脱出身来,谁知下一脚又踩进一个泥坑。
御史夫人这一番点名道姓的质问,无异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刮了他的面子。
可是他偏偏又对内宅之事丝毫不上心,因此眼下即便是反驳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愤恨之下,他只好回首怒瞪了蒋氏一眼,心中满是怒气。
蒋氏被这一眼乱了阵脚,再加之周遭贵妇人们投来的异样视线,她的面色白了又白,却还是强撑着苍白辩驳道:“这,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呢,不过是下人里出了一两个手脚不干净的,这才叫华儿吃了这些苦头。”
她三言两语先将自己择了个干净,却把脏水都泼到了下人头上。
御史夫人一眼就看破了她慌张的神色,却不当面戳破,只是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只是个堂堂相府,这治理下人也太没有条理性了吧,这得是怎样的教法,才能让下人们嫡庶不分到这种地步,竟能在背地里欺负起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来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宾客中有不少夫人点头应和,京城的世家众多,大宅门里宠妾灭妻的恶劣风气数见不鲜,早已积弊已久。
他们之中好些人被邀请来赴宴的时候,其实都不清楚相府这回回来的女儿的身份,她们见蒋氏时时端着主母架势,还以为由她所出的任盈盈才是相府的嫡出小姐,如今真相大白,不少人都低声唏嘘起来。
只是此情此情,根本没有人有这胆色出来帮腔,于是众人只作看戏状,不过这出戏眼下已成愈演愈烈之势,其一是没想到三皇子会大驾光临,其二是没料到御史夫人会火上浇油,两者一唱一和,硬生生将蒋氏母女推到了火坑里。
面对众人或感慨或探究的目光,任盈盈只觉芒刺在背,她向来好面子,在人情场上更是如鱼得水,何时面临过这样的逆境。
于是暗恨之下,她当即就使出惯用伎俩,抽抽搭搭地低声抽泣起来,一面啜泣一面委屈地转向御史夫人,下一刻她便放低了姿态,颤声道:“夫人,盈盈不知道是不是有哪点得罪了您,这才将您惹恼了,无论如何,盈盈是小辈,理应该向夫人您赔不是的……”
她说着,便低眉顺眼地矮身行了一礼。
御史夫人却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像是看见什么不入流的玩意一样,厌恶地别过了头:“倒也没有,我只是对表里不一的人看不顺眼而已,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过过嘴瘾,怎么了,你既然尊奉我为长辈,长辈难道就说你不得了?好大的脸面!”
她早在任盈盈变脸的那一瞬间就窥破了她意图以退为进的心思,当即就满不在乎地堵了回去。
任盈盈没想到她会这样无所谓,当即就白了脸色,左右见言语无用,于是索性放开声低泣起来,那声儿如怨如诉,周围的宾客们忍不住有些不忍起来。
席间有几位平日里同蒋氏交好的贵妇人见状眉头紧缩,挣扎片刻还是出声劝道:“御史夫人,任家二小姐是小辈,您也犯不着跟一个小辈过不去,不然就有些以大欺小了吧……”
那人点到为止,转而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御史夫人闻言却岿然不动,甚至还不以为然地讥笑了一声:“我还是孩儿的时候便知道这招了……”
任盈盈被点破心思,当即身形一晃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御史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回转身宽慰似的看了任凤华一眼,她原本就对旧日好友的女儿甚是怜惜,再加之秦宸霄在一旁无声的授意,她根本无所畏惧,旁人的责难对她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蒋氏原本想反驳两句,但在御史夫人的威望下,她根本不敢上前,只好紧紧拉住任盈盈,两人一道灰溜溜地垂下了头。
亲眼看完了这么一出戏,任凤华总算明白了其中名堂。
这大厅之中,秦宸霄负责点火,御史夫人负责扇风,两人泾渭分明,最终目的却是相同的——为她出一口恶气。
想到这,任凤华感激地向御史夫人点头致意,随后有些别扭地望向秦宸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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