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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还是没有骨,它依旧掌握在商人和朝廷之手,青苗法就是王安石以朝廷之手放出的猛兽,市易法亦然,危害令后世闻之色变,即便是当今朝廷,也不敢重蹈覆辙。”
李肆笑道:“那是因为它还没有长大,老师您想想看。
上古之时,人们茹毛饮血,用贝壳换猎物陶器,到得后来,人们开始会耕田,会采矿,会织布,开始用铜钱,用金银,可换之物和数量增了千百倍。
再到后来,比如说现在,人们在山场种茶,在平地种甘蔗,江南的织女们用织机纺丝,绣工们埋头绣着跟饱暖毫无关系的花纹。
纵观这些人欲之下的劳作,它们是怎么来的?不就是被钱一步步引导而来,然后又推着钱一步步长大的吗?”
李肆举出段宏时不甚明了,后人却有所心得的事例:“老师可知,这百来年间,除开华夏自产的金银铜钱,从海外有多少白银流入?”
他不敢举数字,不然段宏时这个老奸猾肯定要嘀咕他是从哪里得知的数字。
可他就是这么一句提醒,段宏时却明白得通透。
“前明至本朝,亿万瓷绸茶出海,换回的多是银子,这倒是真。”
李肆悠悠道:“它在长大,儒法虽然想得一,可在钱这事上,却始终未能自如操控。
即便有禁榷,有层层皇商官商,却不能将它如人心一般揉捏。
就说这海外流入的白银,本朝今时的安靖,也是受惠于此。
而其间钱所生的力量,也让朝廷和皇商官商难以尽数捏住。”
段宏时一拍大腿,他记起了另一件事:“前明李闯起事,根底就在陕西缺银!
就是缺钱!
致粮货难通,草民难活!”
这又说到了明亡之因,仅以经济学的观点来看,明末因为辽事和东林党坐大,使得货币的流通成了一条单行道,就在东南沿海、江南到辽边流转,能转之西北的极少。
陕西之乱,表面上是天灾缺粮,可江南和北方不缺。
根底是缺银钱,山西晋商乐呵呵地向北边卖粮,却不愿向西北流通,因为那里没有银货,没有可逐之利。
朝廷被一帮东林党把持,为这条单行道保驾护航,对地方丧失控制力,从而酿成大乱。
李肆继续将话题深入:“其实还不只是钱,钱是这只猛兽的身体,钱之上还有……那该叫市场或者是商业,市场是这猛兽的头脑。
现在是它的头脑还未完全长成,还有很多要素没有催生,所以只是它的身体在动。
既然没有头脑,自然就会被商人或者朝廷左右。”
所谓的要素,那就是技术了。
这技术不仅包括自然科技,还包括管理技术以及数学等基础科学。
而技术并非自然而生,而是由钱引领着欲望降生的。
特别要说明的是,技术的萌芽就像是草,满地都是,资本寻着了它认为最有价值的一株,给予其营养,然后才长成参天大树。
大略的理论骨架是这样,要散开来论证,李肆就不是闭关七天,而是七年甚至七十年……
“这岂不是说,你这个资本,只有个身体的猛兽,它能得的一,今世是无望的,还得等到它脑袋长成才行?”
段宏时又寻着了问题。
李肆点头,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华夏大地是无望的,可已经进化到重商主义的欧洲是有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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