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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坛不立论,这在稷下学宫里尚属首次。
不立论即不设论辩的边界,也即开坛者要随时应答任何学者所提出的任何问题。
即使学富五车的惠施,也不敢在稷下这么张扬,因为学宫里可谓是方家林立,学术庞杂,除非你真的学问贯通,否则,稍有不慎,面子可就丢到天下了。
在学宫论辩史上,开坛前没有立论的学者只有一人,就是苏秦。
那年苏秦携着成功合纵韩赵魏燕四个天下大国的宏大气场来齐合纵,为打压他的气势,也为试探他的本领,齐威王借助彭蒙葬礼,特意让他在学宫设坛。
即使这样,也是有论的,论题叫“天下治乱”
,由代祭酒淳于髡现场指定。
一个儒家后学竟敢在稷下开坛不设论,这是公然叫板各门各派,学宫里顿时炸了,几乎所有学子都在议论孟夫子一门。
田婴封相,不适合再任学宫令,齐宣王遂将此职委任给田婴之子田文。
与田婴一样,田文也是一个人精,生而好士、养士,凡有才之人,只要听说,无论远近亲疏,都要设法结交。
遇到大才,他还亲自扫房铺褥,关怀备至。
对于那些来到稷下却又不愿入住稷宫的士子,他就接到家中供养,因而在正府之外,田文另备一个适合士子的别府。
田家的偌大家业,包括封地薛城,全都委任这些士子辖治。
就在孟夫子开坛的前夜,田文叩响苏秦的房门。
“苏子,”
田文忧心忡忡,“您说这个孟夫子,他发什么神经呢?别人在下不晓得,还能不晓得他?邹地不过五十里,与在下的薛地毗邻,就在下所知,老夫子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偶尔游过几处,也不过是滕、鲁,没有见过更大的天!”
苏秦笑笑,示意他继续。
“苏子有所不知,”
田文接道,“这个夫子执拗得很,向来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谁也瞧不起。
在他眼里,除他之外,天下学问都是歪学,都不值一驳。
他收弟子,还有一个五不教!”
“哦?”
苏秦感兴趣了。
“恃贵不教;恃贤不教;恃勋不教;恃长不教;恃故不教。”
“嗯,有味道!”
苏秦吧咂几下嘴皮子。
“你说这……”
田文急了,“在下刚刚就任学宫令,这是第一次开坛,老夫子就来这一手,如果搞砸了,老夫子被轰下坛,这不是……砸我的场吗?”
半是自语,“这两天已有传闻了,有人说老夫子是我请来的,所以才敢这么蛮!”
“蛮有蛮的劲道,”
苏秦笑道,“张仪至蛮地,栽了;在下至蛮地,差点儿也栽在‘蛮’字上。
再说,就在下所知,孟夫子做事一向稳健,他敢这么做,不一定就是蛮呢,或是心里有数!”
“他是有数!”
田文辩道,“可这是在稷下呀!
哪一个先生是吃素的?哪一个先生不是学富五车?哪一个先生不是口若悬河?不说别的,单是谈天衍(邹衍),所论无不荒诞,他孟夫子哪能晓得?还有天口骈,能说会道,还善于寻人差错,前番苏子辩胜,是因为有立论,大家都得绕着‘天下治理’谈。
加上苏子一开场就引到合纵上,在这方面,他们哪有苏子钻得深哪!”
“哈哈哈哈,”
苏秦大笑起来,“看来田大人对老夫子是真的没有信心了。
不过,在下并不这么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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