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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块块圆形的水渍不断浮现在白纸上,将黑墨字体的边缘虚化、晕染,最后糊成一片,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有一股力量在意识中拼命拉扯,大声嘶喊着、质问着,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杀掉自己的孩子。
那不是孩子啊,他辩解道,那只是一个还没有指肚大的胚胎。
可是它会长大的,它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它连着你的血脉并将以传承的形式延续你的生命,它是属于你的,它会无条件的爱你。
它是这个世界上你和瞿末予曾经有过连接的唯一证明。
陈律师和医生看着沈岱低着头,大颗大颗地落泪,都僵在一旁不知所措。
沈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凭着肌肉记忆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纸笔一扔,用力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间狂涌而出,他克制着仅发出低微地呜咽,哪怕心痛得好像要碎掉。
他不曾这样哭过,这种爆发式的、井喷式的悲伤和痛苦,是此生仅有,这不是简单的失恋,而是他站在命运的岔路口,眼前没有一条坦途,他明知自己该选一条风险更低、损伤更小的,却还是强行转过身,迎面肉眼可见的千层巨浪,也要挣脱理智的规劝,踏上无归之途。
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恨瞿末予无情,还是该恨自己不够无情,他也不知道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是出于爱,还是在标记的驱使下被激起了繁衍的本能。
明明他这辈子最不可能重蹈沈秦的覆辙,明明他的理智否定了一万次。
但这一刻他最强烈的想法是,谁都不能杀死他的孩子。
“沈先生……”
陈律师拿过纸巾,“您别太难过了。”
沈岱捂着脸,眼泪依旧止也止不住,却发出了异常冷静的声音:“我洗掉标记,但我要留下孩子。”
陈律师和医生面面相觑。
陈律师轻咳一声,好言劝道:“沈先生,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您的违约行为必须得以纠正,希望您能冷静地平复一下情绪,理智地看待这件事。”
“我要留下孩子。”
沈岱粗暴地抹掉眼泪,他抬起头,白皙清透的皮肤被搓出了粉痕,那双湿漉漉的、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乞怜也没有自怜,只有坚定,“你们既不能强迫我洗标记,也不能强迫我堕胎,我接受所有条件,我会配合洗掉标记,我不要钱,我就要留下孩子。”
医生无奈地说:“沈先生,做了清除标记的手术,您的孩子是留不住的。”
沈岱微怔:“那、那让我先生下孩子……”
陈律师恢复了职业化的冷漠表情:“沈先生,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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