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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晚上他有听易萧乔说起一些事。
易萧乔说她最喜欢奥数课,最讨厌小提琴课,贺昭顺口问你们兄妹怎么都拉小提琴啊,家族必修课程吗?
易萧乔悄悄嘘了声:“你不要跟哥哥提小提琴,他会很伤心的。
哥哥本来小提琴超厉害,拿了很多奖,但去年在去参加小提琴比赛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手受伤了,爸爸他们请了好多医生给他治疗都没有用。
今年婆婆过世后,我偷偷听见爸爸跟妈妈在说哥哥那个高中应该也读不下去了,正好姑妈也想申请工作调动回国,哥哥愿意的话就让哥哥先跟我们回国,也方便照应。
后来哥哥还是没有跟我们走,不过突然他自己又回来了。
妈妈让我不要打扰哥哥不要提小提琴不要提婆婆,因为哥哥会自己在心里偷偷伤心,我们看不出来,可那不代表他不伤心。”
那一瞬间,贺昭心里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有一点儿密密匝匝的疼又有点儿泛酸,他捏着棋子才忍住抬头看一眼易时的冲动。
原来是去年吗?他下午听易时说起车祸的时候还以为这件事和他小时候的事一样已经过去很久了。
原来都发生在这一年。
这一年易时是怎么过来的呢?手受伤了不能再继续走小提琴这条路,相依为命的外婆过世了,孤身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就好像没有预留喘息的时间,所有的容身之所一一被打碎。
易时说他是想来这座城市看看。
看什么呢?
或许也想换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散散心吧。
贺昭仿佛看见易时背着摔坏的小提琴站在墓碑前无声告别,只身一人跨越太平洋来到彼岸,身影孤零零的又很倔强。
相遇那一天傍晚,易时沉默地站在那一栋破旧的房子前看得很认真,似乎要把那栋房子记在脑海中,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易时说过他在两个家庭都像局外人,自小跟着外婆长大,外婆应该是他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了吧。
贺昭触碰死亡是他小时候养着的一只博美病死了,他当时有点儿懵但没有哭。
几天后放学路上路过一家宠物店,透过玻璃看见一只博美,其实和他养的那只不像,但好像一瞬间被击中,忽然意识到再也不可能见到他的小伙伴了,死亡就是永远失去。
他顿时难过得不能自抑,蹲在店门口失声痛哭。
之后一段时间,贺昭特别害怕林佩玲会永远离开他,其实他以前对心脏病没有什么概念,从那时候开始他才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宝贵。
生死将人分离,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贺昭根本不敢去想象失去最重要的人是一种什么滋味,没有人等自己回家应该去哪都一样,在哪都像在人间流浪。
或许那种无力痛苦的情绪不会时时刻刻出现,却会不断被一些小事小东西触发。
贺昭觉得很难过,很为易时难过。
易时不过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却经历了太多冷暖炎凉。
贺昭不认同苦难可以磨砺人这样的说法,苦难就是苦难,它带来的就是苦痛,坚强勇敢的人本身就坚强勇敢,所以才能熬过层层痛苦孤独。
但易时此刻坦然的语气像一根银针,将贺昭强压在心底的难过气球戳了一个细小的孔,好像所有情绪都得以安定缓慢地释放。
贺昭捏着矿泉水瓶说:“我也没想过,我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临时抱佛脚垂死挣扎。”
“我一般会考虑得比较远,按照制定的计划一步一步走。”
易时说。
“哇哦,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贺昭说。
“制定了计划也没什么用,我的运气一向不好。
不过,遇见意外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易时这句话说得很快很轻,听着很自然冷淡,仔细分辨却又似乎带着点少有的温度。
贺昭扭头看向易时,易时没有看他,放松地背靠着座位正视前方,车窗不断透过光影,像细碎浮动的流星点缀着易时的侧脸剪影,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依然锋利冷漠,可在斑驳夜色暗影勾勒下显出几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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