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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棵大树靠在墙角,支出几丛托起冰霜的枝芽。
若小哥儿不和她说这宅子的底细,她一定想不到这是一处凶宅。
伙计叩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开了门,见是官牙的人,嘴角向下一耷拉,“又来瞧宅子,又来瞧宅子,底细跟人家说清楚了没?别又糊弄人,折腾你们,更折腾我们!”
伙计勾着腰赶忙道,“老太太,说清楚了!
姑娘还是想来瞧瞧!
您别恼!
这姑娘是个明白人!”
含钏跨过门槛,便是一个亮堂堂的铺舍,伙计没说错能摆五六张四方桌都没有问题,铺舍左侧是灶房,右侧是回廊,回廊通向第二进的院落。
老太太佝腰领走在前,含钏跟在后面穿过了第二进的院落。
雪还在下。
院落从里到外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内宅分为正房、东西偏厢,还有几间小小的耳房和仓库,坐北朝南,迎面风霜,那棵伸出墙头的大树就在院子的东南角,茂密葱茏,丝毫不畏惧这难耐的寒凉和冰雪。
院子正中间几支高高的架子,角落里还藏了几株不知名的小草。
正房窗明几亮,东西偏厢虽不大却布局合理,看起来虽陈旧铺灰,却很规矩。
含钏挺满意的。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来,指了指含钏头顶上的那根梁,“我儿媳妇儿就是在这儿吊死的。”
含钏没望向梁,却望向那老太天。
伙计心头暗道一声不好。
这老太婆又搅局了。
每每遇上这样不惧怕,有意向的看客,她总要跳出来搅局!
还想不想卖这套宅子了!
老太太见含钏望着他,嘿嘿阴笑起来,“我那儿媳妇让我们一家家破人亡,她自己却变成了吊死鬼,佛经说吊死鬼下辈子要当蠕虫,她活该!”
含钏也笑了笑,“您儿媳妇为何要砍死您的儿子呀?”
老太太蹙了蹙眉,“为何?疯了呗!”
说起来儿子,老太太胸腔终于有了些许起伏,“男人吃醉了酒,打她两下怎么了?在外面包个小的生儿子,又怎么了?这宅子、家里的银子,都是我儿子做生意攒下来的!
带着她和我老婆子从河北老家来了京,她偏生不知足!
不知足呀!
男人打她怎么了!
男人不该打媳妇儿吗?不该包小的吗?非得闹!
两口儿吵了架,我儿子把她摁在井边抽耳光,她却反身冲进灶屋拿了把菜刀”
含钏面色很平静,看了老太太一会儿,便转过了眼眸,眼神落在了那棵大大的树上,“你儿媳妇儿一定很喜欢做柿饼吧?”
若在仲秋,院子里东南角的这棵柿子树结出了满满的果实,便要用长长的木夹子把缀满柿子的分枝折断揪下,挂在院落中那几支高高的架子上,经历折挂钩、削皮、架挂、捏心、下架、出水、合饼、潮霜这样繁复的工序,去芜存菁,历时一个多月,撕开满是白霜的吊柿外皮,金灿灿的胶状果肉裸露出来,晶莹剔透得像半流心的糖心蛋,细品一口,肉软黏滑,甜得没有涩味,口感绝妙,一次吃上三五个也不会感觉到腻。
这棵大树长得很好,如今虽有颓相,可也能看出曾经一定有人精心呵护过。
老太太看含钏的眼神变了,“谁管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女人要紧的是,奉承着自己当家的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含钏抿嘴笑了笑,看了看横在头上的房梁,终于开了口,“若是真的恨,自己便好好活着吧,这院子里的凉薄之人不值得她搭上一条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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