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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柳渔眼底未干的泪痕,又想到她说以后再不会见他,陈昇难受得心肝都疼得发颤。
他娘委屈,他比他娘更委屈!
只是这话对着自家还没出阁的妹妹委实是不好说,只能道:“娘不该哄骗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自家商量着都成,妹妹你没见过柳姑娘,虽是农家出身,却是极灵秀知礼的,比多少耕读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都好不知多少……”
说到这里,愈发难受,道:“娘在我这里应下过几日就去提亲,背转身却是跟踪我找到柳姑娘,去说些给人没脸的话,柳姑娘今年也就与小妹你一般大罢了,哪受得了这个,小妹你觉得娘这样我也不能回来问吗?”
陈小妹哑口,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她娘说的芳嫂子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她哥嘴里的灵秀知礼的闺秀,又因着她哥说那柳姑娘与自己一般年岁,想象一下自己若是哪天被心上人的母亲堵在哪里,说些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难听话……一霎时也颇同情那位柳姑娘,也理解了几分哥哥的感受。
但人都是会下意识偏向自己人的,相比较她压根不认识的柳姑娘,陈小妹还是护着自己娘,又劝:“那也不能那般口气与娘说话,娘就算是背着你说了柳姑娘什么,也都是为了你,哥哥这样太伤娘的心了,还是快些去哄哄吧。”
怕是劝他不动,又补了一句:“你真喜欢那柳姑娘,也要娘点头不是?和娘坐下来好生说一说,不比你现在这样犟着强?真这么跟娘犟着,那娘才真不会点头再让柳姑娘进门了呢。”
这句话当真摇动了陈昇心神,他看了陈小妹一眼,陈小妹回看他,催道:“快去吧!”
陈昇这才犹豫着起身,兄妹俩朝内院西厢去。
陈太太是一直留意外边动静的,隐隐听到脚步声了,忙又以帕掩额,弄出一两声泣音来。
陈昇原也是一腔的愤怒,听陈小妹说母亲哭了时那气也还没消打下去,直到要软和下来和陈太太好生商量他和柳渔的事,情绪才有了转折,至走到西厢门口,看到他娘竟真是哭了,才一下子心虚了起来,想着怕是自己方才语气确实不大好,隐隐生出几分自责。
快走了几步,立在陈太太三步远,低头唤了一声:“娘。”
才红赤白脸的吵过,多的劝慰话也说不出口。
陈太太早等着他这一唤,人再不来,她脸上的泪痕都要干了,当下只再拿乔了二三息,就侧仰着头去看陈昇,带着气性儿道:“不敢当你这一声娘!”
说着拿帕头在眼下两腮按了按,把本就半干的残泪趁势抹了去。
陈昇更是尴尬,又见她娘拿着帕子拭泪,一时也有两分自责,道:“是儿子不好,惹娘生气了。”
陈太太别过头,又拿帕头按眼角,仿佛不这么按一按,就要委屈得再滚下泪来,直按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红着眼瞧陈昇:“你是不该,终生大事是一辈子的事,还不兴我替你严把关?怪我把你护得太好,你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哪见识过什么鬼域伎俩。”
听着前边还好,听到鬼域伎俩,陈昇额角又崩了起来。
陈太太留意到他神色,道:“坐下说吧,我也听听你的想法,有些事我也正好问问。
你别怪娘细打听,你娶妻这样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细探听的,听说你之所以识得这姑娘,是她去书斋里求字识得的?”
陈昇一愣,还是依言坐下,点了点头。
陈太太唇角勾出一抹讥诮:“书斋求字作绣样,咱长丰镇是没有绣铺吗?昇儿,你还不明白吗?她冲的不是字,冲的就是你去的,寒门贫户的,这是要替自己找一门好亲呢,我也与你明白说,这就是我不喜她的地方。”
陈太太敢去找柳渔,不怕她翻出花来,就是自诩拿捏住了柳渔这个把柄。
然而陈昇却是眉一皱:“娘你误会柳姑娘了,柳姑娘家看重读书人,家里现还供着小侄儿读书,她母亲宝贝读书人的笔墨,所以她给母亲绣东西时才特意找到书斋求一张字,照着打样刺绣,沾些文气以取彩头,也是讨她母亲高兴罢了,小妹那里的绣样是儿子主动追出去要借的,当时柳姑娘就与儿子说清了缘由的。”
读书人的笔墨,沾文气?陈太太心里险没哽出好一口老血来,看了眼陈昇,是真觉得自己把儿子教得太单纯了。
不过一想柳渔生得那祸水模样,又觉委实怪不了自己儿子,就那姿色,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怕也是一样,她说日头是方的也有人信。
心里又恨柳渔奸滑,原来早算着了这一遭,早有了防备。
她后槽牙咬得死紧,却也清楚,这事是作不成筏子了,只能先笼络住儿子和自己一条心最要紧,扯了个极牵强的笑,以一种感伤又难过的语气道:“是吗?便是这事是误会,我现在也怕了她了,你才识得她几日,都能为了她指着我鼻子骂了,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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