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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不滞于物
祝予怀嗅了把茶香,抬头时见卫听澜怔怔地望着自己出神,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
卫听澜镇定地收回目光,“只是有些好奇。
九隅兄的喜好似乎颇为专一,茶只爱饮云雾,颜色也只喜月白。”
祝予怀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紧不慢,搁下空了的茶则,又让烧热的水徐徐冲下,顷刻间满室都荡开了清冽的茶香。
他低头控着水流,浅笑道:“濯青怎么这般笃定?这话说的,像与我认识了好些年似的。”
卫听澜眨了下眼,脊背微微有些紧绷。
祝予怀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接着又道:“倒也不是因为钟情,只是不执着、不在意而已。
我饮云雾,也能饮糙茶;能穿月白的细料,也能穿粗布麻衣。
这些外物在我看来没有太多的区别。
你所见的‘专一’,只不过是因为我习惯了,没必要费心思特意去换罢了。”
他抬指点了点案上的青瓷:“就像这套茶具,只要它不碎不坏,我便会一直用下去。”
卫听澜问:“要是碎了坏了呢?”
“当舍即舍。”
祝予怀不甚在意地笑笑,“先师曾教导我一句话,我颇为认同。
‘不滞于物,方能不殆于心。
’”
卫听澜心间陡然一冷,手指微微蜷紧。
不执着、不在意……所以一旦有些东西成了累赘,便可以毫不留恋地丢弃吗?
他从前恨祝予怀,恨的便是这份冷情冷性。
分明面上待谁都温柔似水,却仿佛对谁都不会付诸真心。
从来都是那般果决清醒,理智得近乎凉薄。
甚至连死……也死得那般狠心决绝。
卫听澜看着祝予怀摆弄茶具的手,瘦削、温润,没有刀茧和伤疤。
可那曾是一双拉弓提刀的手,它们怎能如此干净无暇,就好像明晃晃地在说,他祝予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前尘往事都与他再无干系,他从此再也不沾这浊世的污秽了?
凭什么祝予怀什么都忘干净了,凭什么祝予怀可以放下,可以置身事外,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记忆活过来了?
他心里嘈错喧嚣,又燃起了一股名为不甘的火。
茶水泠泠的倾倒声渐歇,祝予怀抬手挽袖,将斟好的茶递到他手边。
卫听澜却是碰也未碰:“当舍即舍……你对人也是如此吗?”
这话问得很凶,甚至有那么点张牙舞爪的意思。
祝予怀动作微顿,抬眼看了他一会儿。
两厢无言中,祝予怀的神情柔和下来,浅色的唇略微弯起,荡开了无奈的笑,像在看一只发脾气的小兽。
“这是什么傻话。”
他平和地说,“人是人,物是物,岂能一概而论。”
卫听澜有须臾失神。
半开的窗泻下几缕霜色的光,照着满室遥远又熟悉的陈设。
祝予怀坦荡地望着他,目光清明,笑意和缓,和前世自己重伤在卧时,那个在窗边陪自己看竹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卫听澜满腔的无名火骤然没了宣泄口,挣扎了几下便哑了下去。
有什么可动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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