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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队那种环境里,他居然读了萨特,还写诗,写得很好,聂鲁达的风格,仅此一点就不同寻常了。
八十年代后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光阴。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年轻,我周围的朋友们也都很年轻,我们身体里藏着无穷的力量。
我最引以为荣的是这些朋友,在我眼里,他们个个才气横溢,性情超俗。
我相信,我们在一起既能享受最纯真的友谊,又能干出最漂亮的事业。
当时我的感觉是,美好时光刚刚开始,仿佛可以没完没了地这样过下去,何尝料到不久后就戛然中止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段时光已经多么遥远。
在那以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昔日的沙龙早已不复存在,朋友们各奔前程,许多人的生活场景有了巨大改变。
不过,变中也有不变。
譬如越胜,他虽已定居巴黎,靠经商维持着生计,但仍一如既往地爱朋友,他的家成了去巴黎的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的免费旅馆。
九十年代我两次住他家,发现他过着极其平静的日子,平静得像一个农夫,除工作外,只与书、音乐、家人为伴。
朋友们觉得他寂寞,劝他回国,他毫不为所动。
于是我想,世上的贵族岂不原本就是农夫,也许这正是最适合他本性的生活状态。
七启蒙或躁动
八十年代后半期,国内思想界呈现空前活跃的局面。
在反思这个时期时,人们作出了截然不同的评价,一些人誉之为新启蒙,另一些人斥之为躁动,其实这两种看法都有道理。
改革开放不仅是体制的转型,而且涉及观念的深刻变化,这后一方面在这个时期凸现出来了。
事实上,随着时代场景的突变,人们业已感到,在人生观、价值观以及社会科学各个领域,原有的理论资源已经不够用,因而对新思想、新理论、新观念怀着一种普遍的饥渴。
与此同时,文革后复学的中青年学人经过几年学习和研究,也有了初步的积累。
于是,彼呼此应,
风云际会,出现了国外思潮涌入的热烈场面。
当然,正因为一方饥不择食,另一方功底尚浅,就免不了显得浮躁。
在当时引进国外思想的热潮中,北京学界有一支相当活跃的力量,便是甘阳领导的&ldo;文化:中国与世界&rdo;编委会。
甘阳是北大的研究生,1985年毕业后分配到社科院,与我、越胜、友渔在同一研究室。
他乍来就和我们商量,要办人文丛书。
我和越胜原是散淡之人,友渔虽有抱负但好像缺少实际操作能力,经他一鼓动,也都欣然赞同。
他真是雄心勃勃,一副在学界打天下坐江山的架势。
记得筹备期间,有一天在友渔家里开会,甘阳策划要把天下豪杰一网打尽,正琳闻言拍案而起,厉声责问:&ldo;你究竟想干什么?想当学霸吗?对不起,我不奉陪!&rdo;言毕拂袖而去,后来真的没有参加编委会。
在我这个闲人眼里,甘阳的霸气,正琳的正气,都是风景。
有志者事竟成,甘阳在不长时间内果然拉起了一支阵势不凡的队伍,囊括了北京人文学界大部分有点名气和实力的中青年学者。
编委会成立后,开始在三联出版大型丛书,以翻译为主,干得颇有效率,两三年里出了几十种书,一时声震海内。
那个年头的气氛实在非同寻常,一年之内,我译的《悲剧的诞生‐‐尼采美学文选》印了十五万册,陈宣良译的萨特《存在与虚无》印了十万册,陈嘉映、王庆节译的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印了五万册。
尼采还好说,后两种书那么难懂,几个人买了真读啊,不过是赶时髦罢了。
当然,赶时髦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么大面积地撒下种子,没准有几颗会发芽。
当时出版的译著,有一些是译者已经开译或完成的,也有一些是编委会策划的。
无论如何,甘阳率先组织大规模出版国外现当代哲学人文科学名著,显示了他的眼光和魄力,其功不可没。
编委会的这一批家伙个个自命不凡,没有甘阳照样放光,但能聚到一起做事,首功也当推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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