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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他态度已不似先前强硬,显然是自己也觉出心虚来了。
“不必问曹佥事,我一介女流便能告诉你。”
程若玄正色道,“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广,非贪金玉之略;帝都派兵,为的是存亡继绝,是平天下之乱、除万民之害。
曹佥事是大梁的属官,奉命清剿的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大梁子民的敌人。
你平素看不起官员,可维系大梁长治久安的担子也全靠这些人在扛!”
她原本只是想劝诫荆风,说到后来,却是忍不住要为自家人而辩。
荆风历数官府不是的时候,每每把她外祖父一家也骂了进去。
她虽然渐渐能够理解荆风的怨忿,心中终究有些不平。
外祖父数十年来宵衣旰食,政绩斐然,难道就因为下辖地方属官执政苛刻,便要将这些鄙薄与指责一并担了去?
这番话在她胸中压抑已久,直到说出口,才算畅快淋漓。
然而话音一落,她自己便觉出不妙来了——她一时情急,竟把从前家中先生教过的话原样说了。
她心头一紧,抬眼环顾,就见众人都是一脸懵懂。
她默默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这些船夫乡民,外加一个军衔不会很高的陈拙,怕是连诗书都无从接触,这些话能否听明白都是个问题,更不可能仅凭几句话便猜出她身份来路有异。
荆风看来也是似懂非懂。
他呆了一呆,仍倔强道:“可那是离岛上的乡亲——”
程若玄耐心与他解释:“你长居滆乡,即便没有被海盗侵扰过,总吃过山匪的苦头。”
她谈及此事,言辞越发恳切,“你若把山匪当亲人,那也随你。
可你说山匪该不该杀?”
“我没把山匪当亲人。”
荆风不服道,“岛民如何会跟海盗山匪一样?他们都不怎么到陆地上的村子里来。”
“前因后果,恐怕只有火长知道。”
程若玄话里指向火长,目光却遥遥对上船尾的陈拙,“水军左卫重责在身,办事更要讲究真凭实据。
今日倘若不与大家说清缘由,怕是难以服众。”
陈拙仍是一言不发。
倒是火长犹犹豫豫,朝他望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岛民不到陆地上去,是不敢。”
此言一出,一众水手都有些错愕。
程若玄与荆风对望一眼,又匆匆挪开目光。
两人方才算是吵过一架,彼此都有点尴尬。
火长继续道:“离岛纵然有些土地,总比不过陆地上富饶方便。
我晓得这些人是难民,得了个地方勉强修整一段时日,也说得过去;可是几次有路过的船只愿意送他们回陆地上,岛民却不肯接受,坚持要把根扎在岛上。
我知道了这些事,总疑心岛民从前的迁徙别有内情,或许犯了事情,要么是招惹了什么人,否则做什么要呆在这没着没落的一个小岛上不肯出来?但岛民从未与我们起过冲突,遇上船难还肯出手相助,我也就当他们是自己人,没再追究过往的事了。”
有几个年纪长些的水手悄悄跟着点头,看来他们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
程若玄一面留意众人反应,一面细细咀嚼火长所说。
离岛虽然偏远,毕竟是大梁的疆土,总该有掌管户籍的官员查清岛民来路,才能准许他们落户。
连火长都能留意到不对,为什么本地的官员竟毫无动作,非得水军左卫千里迢迢地从帝都赶来缉拿?
她惯常只在心中揣测,荆风却是直截了当出声问询,“既然相安无事,怎么又把那个佥事引来了?”
火长叹了口气,就道,“说来也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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