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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德出门,舀了瓢清水一口饮尽,抬头望了眼暗鸦鸦的天色。
再进考房,狭窄到只能容一人盘膝而坐的屋子里,还挤着两个本该监考的同考官,怕要挤到季明德,缩在墙角落里。
本该铺着考卷的桌子上,笔墨俱已收起,摆着几盆凉卤与熟食,还有一壶酒,闻之清冽,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这是至少百年陈酿的酃酒,上面飘着几瓣新开的茉莉提味。
季明德不好酒,但闲来偶尔喜欢吃两盅酃酒,因其够烈,够劲儿,冬日御寒最好。
跟季明义兄弟偶尔相见,吃两盅酃酒,再闲聊几句,季明义戳他两拳,或者揪他的头发耳朵,无论怎样折腾,季明德总是笑而不语,默默吃酒。
酒香依旧,人已逝。
“白姑娘刻意交待过,要下官们伺候着您的,可是您一不吃酒,二不吃菜,都三天了,要饿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抱食盒的同考官问道。
“怎么办?”
季明德一笑,两颊酒窝深深:“回去告诉白姑娘,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考场备酒,不合乎律例,若你们再不走,本举就要端着酒,去给总裁李代圣过目了。”
“滚!”
他忽而变脸,一脸狰狞,将酒壶砸在角落那同考官怀中,随即闭眼养神。
两个同考官对视一眼,相互撇嘴摇头:太后的娘家侄女抛来红袖都不接,这种人,要不是脑子有问题,便是果真清流狂放,活该永远出不了仕的命。
秦州举子们眼看出考场,一举定成败,也不知有多少人能进士及第,从此步入官场。
宝如打算去接季明德了。
她还是当日季明德带回来那件锦服,绣昙花的素锦面长裙,在西屋里换罢衣服,李远芳自告奋勇来替宝如梳头。
媛姐儿不知从哪翻出同罗绮那只妆奁来,见里面首饰琳琅满目,挑了只掐丝蝴蝶镶蓝宝石的发簪来,叫道:“婶婶,这只簪子可真美,快戴着它去接季叔叔,好不好?”
宝如回头看了一眼,忙不迭儿道:“媛姐儿,快把它合上,那不该是你乱动的东西。”
媛姐儿合上妆奁,准备要放回桌子上,妆奁太沉一个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首饰散了一地,宝如一样样往妆奁里收着各色珠钗首饰,忽而手一怔,从手饰中翻出封信来。
她坐到窗前,打开信,题眉书着:宝如我儿……
这是同罗绮写的信,洋洋洒洒一大页。
宝如看罢,呆呆折上信纸,丢在一旁便是一笑。
信中同罗绮居然说,她并非赵秉义的女儿,而是自己当初入宫探望良妃时,与先帝李代烨有的孩子。
所以,宝如身上有大魏皇家血统,是李代烨膝下第三位公主。
而同罗绮特意藏信一封在妆奁的隔层中,是为了阻止宝如和李少源成亲,怕他们不知血缘,兄妹通婚。
与李少源的亲事早已作罢,先帝李代烨也早已死了,公主也非稀罕身份,毕竟李代烨膝下两个自幼千娇玉爱长大的公主最终的结局,是叫突厥人奸杀在西海湖畔。
那地方是同罗绮魂牵梦萦的故乡,也是李代烨两个公主望眼欲穿,却回不到长安的断魂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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