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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大风,冷嗖嗖的刮。
“咚咚——”
两锺编钟后,重音衰落。
东、西朝堂分散出两行官员,手持笏板,身穿朝服,以御史大夫领属,自贵紫至卑青,齐整走在宫道中,穿过承天门。
鸟雀被冷风刮得直往北边儿的龙首山飞,掠过数十丈高的宏巨高台。
“咳咳、咳咳——”
“陛下,是时候去上朝了,”
薛韧山躬身踏入长生殿,便听见了一阵咳嗽声,赶忙快步上前,给他抚拍后背,“今日寒气过来,陛下龙体要紧,莫要待在这儿挨冻了。”
雕花门扇大敞,厚重的黑云盘踞长安上空,在远处翻滚越涌,可见阴雨天降,直接将十多层高的琉璃塔卷入其中,密檐覆钵更显焦黑灰败。
章武帝手中拿着几张金花皮纸,被风掀得“刮刮——”
响。
“这便是太子呈递来的封事,闻之浓丽鲜华,全是腐套耳,朕问他边地民生,他倒尽拣着好听话来说,边官损上益下?亡我国真是非太子莫属。”
他面色苍黄,不知是笑还是怒,将皮纸丢在地上,风卷起它们轻飘飘的飞。
薛韧山也任由纸飞,手掌粗大有力,轻细着给他抚背畅气:“陛下,我国福祚绵长,太子性情纯良,可要敲打一二?”
“老二天质自成,要比平常孩童早两三年开蒙,朕还记着他幼时起卧冰霜,通习诸子百家之言,灯油都将帷帐熏得发黑,”
章武帝想到此,便笑了笑,随后再一字一句说得明白,“朕最器重他,可他篡逆。”
“他选了他的舅父、他的表兄,宁愿暴尸于西市,也不要朕,”
章武帝将目光从琉璃塔上收回,抬手一一去关阖门扇,“老四懦弱,老五幼小,剩下一个住在南郊的老三。”
他轻飘飘地说:“老三血脉殊异,生母癫狂无度,更是扶不上墙的泥巴。”
“边地那边可有音信回来?”
薛韧山也躬身移步去关阖雕花门,殿内的光影渐淡,风声渐息,金花纸了无声响的覆在绒毯上。
“上月的书信未回,臣估摸着是在途中,他们于驿置查得紧实,信是愈发不好传了,近来得要拆字缝在衣带里边儿。”
章武帝咳嗽更重,冠上的珠翠晃了晃:“偏偏亲近的人最离心,将太子呈来的好话收拾好,送去给袭诤看看。”
“袭铮工于谋身、疏于谋国,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朕病了,欲筑高台得尊,必先受其牵累,二郎何处都好,却非要弄权、贪情,却是年幼不知思量。”
大雨噼里啪啦的下,一千多公里外的莫高,却是个日上中头的艳阳天。
菩提庙内,幼瑛看着眼前两人,分明是那日瓷坊里的老板。
天还是热的,冯娘还是穿着布衣,手上没有了帐簿来扇风,廊下的阴影盖在她的身上,她看了看不远处阶沿上坐着的老汉,对幼瑛叹息一声:“我倒是也记着你,娘子,那日不用你,实在是瓷坊也生存艰难,它被莫高军占了去,我们也入不敷出。”
那瓷坊东家背身坐着,幼瑛看了看他的身形,不知是因为腰背佝偻还是什么,深色粗衣下裹着的身子更显瘦弱。
“来来来——”
石窟大娘从庙中茶房里提壶端碗出来,“你们是从县里过来的么,路这么远,先喝口茶凉凉。”
她将碗壶摆到廊下的长凳上,用衣袖擦干净碗身,直溜溜的倒了四碗。
“多谢。”
冯娘动动身,大娘利索的先她一步,端了一碗过去给她老汉:“你也喝一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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