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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目送着绾青将太后送入里间佛堂,又恭身退出后坐于廊下,怔怔地看向园中的池涧、出神不语。
她暗自叹了口气,虽在主子面前一切如常,可在娘娘看不见的地方,这般郁郁愁思的神状却已有三日,且未见复原的起色。
随即又纳闷起来,究竟是何事让绾青姐姐如此苦恼,却也不敢擅自凑前询问,最终还是捧着手头的茶具往水房走去。
刚走出两步,却见玄袍黄靴的新帝仅携内侍德公公,从宫门口遥遥走近过来。
“忙里偷闲,在想什么呢?”
她赶紧屈膝行礼,静候新帝从园中拾级而上再扬声请安,身后却未响起绾青的话音。
糟了,她心想,姐姐竟罔闻若此。
以至身后陡然响起低沉嗓音时,沉浸于思量的绾青几乎被吓得要从栏杆上跌下去。
她尚且稳住了摇晃的身形,倏时站起转身,双脚却在裙裾下缠绕住,整个人欲将倾倒。
年轻帝王成日端着的沉稳冷静,此时也被打破一角,情急之下他上前两步,伸手抓牢绾青的左臂扶住,使她避免一场皮肉之痛。
龙涎香气和熟悉身影并未将绾青心头的惊跳抚平,她略带恼气地福下身去请安:“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身”
,他抬了抬右手:“真把你吓着了?”
绾青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叫她苦思冥想之事的始作俑者就在近前,方才又叫她出了糗,眼下居然还心情颇好地故意问她。
“陛下哪里的话,是奴婢有耳不闻、有眼无珠,未见到御驾至此。”
常凛听出她话语间的没安好气,倒也不恼,是许久未见她脾气外露的时候了,他想,语气依旧澹澹。
“嗯,确实该罚。”
绾青愈发显出破罐子破摔的劲儿来,朝他再一福身:“但凭陛下。”
“为这一件小事领罚确实不值当”
,常凛将手轻松背在身后,话锋一转:“与其踟蹰犹豫不如当机立断。”
绾青知心系何事已被看穿,又惊又惧地抬起头来,不顾规矩地直视向帝王。
玄袍上的游龙图案朝自己倾近过来,龙涎香萦绕着她,间有薄荷脑的清馨,她逼着自己勇敢,对上那双沉沉黑瞳,听到被刻意压低的醇厚嗓音,带着笑意缓缓说道。
“朕去向母后请旨便是。”
暮春初夏之际,绾青只觉汗流浃背,待她回过神时,常凛早已入了佛堂,只留德公公走过来搀她起身,后心的汗叫风一吹,让她不由发颤。
“姑娘保重,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逃不脱这深深的四方围城了,绾青遗憾地想,明明飞梁斗拱后已有霞光微露,粉白玉兰的曳曳生姿不减初春,心底在失望落空之余,却隐有不明的喜悦在心底要呼之欲出。
不为她所知的是,常凛前来谒见太后,正是为了她的事。
这一切并非偶然,实是自己主子仍为皇后时就已筹算谋划好的出路。
眼下,独留母子二人在东暖阁的窗下品茗,太后将一个小折推到皇帝面前。
“若是算选秀进宫,按着青儿的家世,直接册封个从四品嫔略有虚高,日后慢慢升也罢”
,见常凛低头阅览小折,太后继续道:“到底也是从哀家跟前出去的,好歹给个封号,倒不为过。”
“内务府拟来的字到底俗旧,只这个‘宜’字倒还尚可。”
“母后说得很是”
,常凛说此话时神色平静,颇为游刃有余:“只是关于封号,儿臣心里已有一字。”
太后笑着看向自他:“哦?倒不知是何字?”
碧山昀昀状,青天无忧照。
昀,日光也。
温暖而不离不弃的恒久陪伴,是他心中的那个宛氏曦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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