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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淮从来无事瞒她,那年他十四岁,对着宣明珠信誓旦旦:“阿姐莫要嫁别人,天下无人如恣白对你好,求阿姐再等我三年,只要三年,恣白娶你!”
可阿姐只是揉揉他的头,笑他小孩子。
言淮忽然伸手攥住那根玉指,像怕一件宝贝从眼前丢了,麝着酒气的唇鼻凑近那张日也想夜也想的容颜。
眼底暗潮奔涌。
“阿姐,我回来了。
我也长大了。”
宣明珠闻听心叹:可阿姐快要死了。
少年人的心声最是诚挚动人,她听了,不是不感动的。
然而她一直将小淮儿当作弟弟,断无耽误他的道理。
笑一笑,将手抽回,拨开那颗鬓发散落的脑袋瓜,反手头朝下按在梨木案上,“你醉了。”
“哈哈哈,平南将军这酒量大大退步了啊!”
冯真没心没肺地嚷嚷,席间又一片欢笑。
此刻,长公主府内一片冷清。
正房没有点灯,一片孤孑的影,站在黢黑的屋子里。
他指尖轻轻抚过梳妆台的棱角,不必灯光也知,上面雕刻的是喜鹊梅花纹。
她的妆镜,是红梅双鹤连珠纹的。
她的发钗,是宝珠镂金簪梅钗。
她惯常用的杯盏盥盂,皆用冰梅绕枝青花的。
连床头的小桌屏,绣的也是松梅白鹤图。
所以梅鹤庭一直以为宣明珠极为喜爱梅花。
原来不是,她只是,极为喜爱他。
方才他回府找到崔嬷嬷,想问老人家关于宣明珠更多的喜好。
崔嬷嬷没说,却当着他的面掉了泪。
她道:“奴婢自从跟随殿下出阁后,便一直等着驸马问这句话,没想到会等七年之久。
如今,无意义了。”
昏暗的屋子里,梅鹤庭将紫檀桌角死死硌在掌心,直至整条手臂都痛得发抖。
却再也没有人殷切地问他疼不疼,无人与他同用膳,无人来点花烛灯。
万籁俱寂的长公主府,仿佛此时此地,只剩他一人。
记得成亲伊始,他尚且年少自持,觉得住在“长公主府”
而非“梅府”
,终究不是男子家顶立的纲常。
是以那时每次出入府门,他都满身的不自在。
后来入仕,无论多晚回家都有灯火迎候、伊人在室,他便也渐渐习惯。
只是那时诸务繁忙,他不像其他驸马挂着虚衔饱食终日,可以尽情陪伴公主出门游玩。
他有他的抱负,总想着,待到闲暇再多陪她也不迟。
结果,安稳惯了的日子,计划好了的余生,朝夕之间却天翻地覆了。
一想到宣明珠与那小世子共乘一马的亲密姿态,他的心就像一间掀顶的破茅屋,凛凛寒风狂灌刮骨,每一条骨头缝里都泛着疼。
他们在一处的默契,远比自己更像一对夫妻。
梅鹤庭的性子素来稳重,多年来唯有一次感到不知所措,便是宣明珠临盆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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