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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狮子不满地问:这是什么规定?连北京的大医院都没有这规定。
瘦高护士显然不屑于跟小狮子争辩,她对着陈鼻说:快让你的家属来结账,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恼怒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护士撇撇嘴,道:工作态度。
你们还有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王肝道。
护士道:我是个传声筒。
你们有人道主义精神帮他将医疗费付了吧,我想,我们院长会赠送给你们每人一块奖牌,上边刻着四个大字:人道模范。
王肝还想争执,李手止住了他。
护士悻悻地走了。
我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盘算。
陈鼻受了这么重的伤,医疗费一定是个惊人的数字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儿?陈鼻怨恨地说,我死我的,管你们什么屁事?你们不弄我来,我早就死了,也不用躺在这里活受罪。
不是我们救了你,王肝道,是那撞你的警察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不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他冷冷地说,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们来可怜我?来同情我?我用不着。
你们赶快走,带着你们喷了毒药的花‐‐它们熏得我头痛‐‐你们想来帮我付医疗费?根本用不着。
我堂堂骑士,国王是我的密友,王后是我的相好,这点医疗费,自然会有国库支付。
即便国王与王后不为我买单,我也用不着你们施舍。
我的两个女儿,貌比天仙,福如东海,不做国母,也做王妃,她们从指fèng里漏出来的钱,也能买下这座医院!
先生,我们自然明白陈鼻这番狂言的意思。
他的确是装疯,心里却如明镜般清澈。
装疯也有惯性,装久了,也就有了三分疯。
而我们跟随着李手来医院探望,其实心里也是惶惶不安。
让我们送几束鲜花,送来几句好话,甚至送来几百块钱,那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让我们负担巨额医疗费,确实有点……因为,毕竟,陈鼻与我们无亲无故,而且,他又是这么一种状况,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人……总之,先生,我们虽然不乏正义感,不乏同情心,但到底还是凡夫俗子,还没高尚到为一个社会畸零人慷慨解囊的程度。
所以,陈鼻的疯话,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借坡下驴的坡儿。
我们看看召集我们来的李手,李手挠着头说:老陈,你安心养着吧,既然是警车撞了你,他们就该负责到底,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滚,陈鼻道:如果我的手能举起长矛,我将会敲打你们愚蠢的头颅。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我们抱起那几束喷洒了低劣香精的花束,正欲走而未走之时,那瘦高护士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进来了。
护士对我们介绍,说这男人是主管财务的副院长,护士也把我们介绍给副院长,说我们是9号的亲戚。
副院长开门见山地向我们出示了账单,说陈鼻的抢救费、医疗费已累计到两万余元,他一再强调,这还是按成本计算的。
如果按惯例计算,那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在这个过程中,陈鼻一直暴躁地叫骂着:滚,你们这些放高利贷的jian商,你们这些吃死尸的蛆虫,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他那只能动的胳膊挥舞着,敲打着墙壁,摸索着,摸到床头柜上一只瓶子投到了对面床上,打中了那个正在输液的垂危老人。
滚,这座医院是我女儿开的,你们都是我女儿雇来打工的,老子说句话,就能打碎你们的饭碗……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儿,先生,一个身穿黑裙、蒙黑纱的女人走进了病室。
先生,我不说您也能猜到她是谁,是的,她就是陈鼻的小女儿,那个在玩具厂大火中死里逃生、毁了面容的陈眉。
陈眉如同幽灵,飘进房间。
她的黑裙黑纱,带来了神秘,也似乎带来了地狱里的阴森。
喧闹立即中止,仿佛切断了发出噪声的机器的电源。
连闷热的空气也冷了下来。
窗外的玉兰树上,有一只鸟儿,发出一阵柔情万种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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