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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盯住她那抹恶意的笑,片刻后,缓缓作出投降的手势,一脚后撤,皮鞋跟在打磨平滑的石板路上拖曳出一道白线,把自己与这鬼一样的牢笼划清界限。
“饶了我吧,茜。
这里关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疯子,他恨不得把每一个卡佩罗剥皮拆肉;地窖里还有数不清的白骨腐尸,谁敢说今日之后我未必不会置身于此。
躺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来世都见不到光吧。”
见此情形,她脱下丝织手套,细若无骨的手抚在胸口笑得肆无忌惮。
哪怕浑身上下除了肃穆的黑衣便是苍冷的雪肤,没有一点颜色点缀,也无法教人忽视生就浓烈惊人的美貌。
“你以为从这里出生的人,还会有来世?”
杰森移开视线,“那又何必折磨神父?”
“规矩还是不能少,”
她眯起眼睛看向门把手上的雕像,哼道,“埋进这里?你想得美,先把身上的血流干净,再去魔鬼面前求一求,让他帮你投个好胎,”
“说不定能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
杰森脸色一变,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后长叹了一口气,
“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
骏先生去世后,不知还有谁能压得住你。”
“我不是来与你逞强斗狠,也不是要翻前人旧账。
你今天也看到了,有多少人是借着吊唁的名义来探听虚实。
卡佩罗与你家曾世代交好,虽然那件事的结果是彼此极力回避的现实,但......在是非面前,我们还需抛却私情,站在一起并肩向前看。”
他斟酌了半天的说辞,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是想说在利益面前吧。
费埃里郡近来接连拍卖了三块土地。
怎么,是租子不好收,还是另起炉灶,想试试别的花样?”
杰森偏过头,“......你不能否认,时代不一样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
她高高扬起脖颈,张开双臂迎风立在一台石阶上,深吸着尚未被工业废气污染、来自山与田野的天然馈赠。
“二百多年前,人们还只会将矿铁用以铸造兵器;行车用牛马,从博斯蒙特到费埃里,不花上半个月别想到达。
战争带来了贫穷,疾病和死亡,通货短缺,金银流失,人如草芥般被埋在积年弥漫的硝烟下。
而你我的祖先最初靠着几艘卡拉维尔船,有幸在季风和洋流肆虐的大海上生还,从那流着蜜与奶的应许之地带回了谷物,香料,棉花和糖。
他们用廉价的货物换取了第一桶金,买下远方的一座山,然后拿大块大块的金子,铺出一条通往财富的道路。”
“金属,煤炭,矿石;战争,海洋,陆地。
这些是我们如今能够站在这里的理由。
知识,身份和声望,则是决定了我们今后能走多远的动力。
一个家族的权力地位正是建立在他们所拥有的领土及人民之上,没有战争的社会迎来了人口激增,一百年前只能用以种植农作物的土地,随着技术的革新和观念的开放,各种纺织金属加工厂在全国范围内急遽扩张。
那么五十年后,一百年后呢?每一代人都在迎接一个划时代的浪潮的来临。
卡佩罗家的先祖在物价革命中用玉米和小麦换取了超过三万顷的土地,阿弗雷德一世因此赐予你们这个造船厂场场主的后代与王权同生共死的荣誉。
而你现在做的,又与那些将资产贱卖的贵族有什么区别?”
她回过头,眼中的戏谑被平静所取代。
“货币的价值就像潮汐,随着一代代君权的更迭和对未知的探索从未停止过涨落。
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生死也只在眨眼的一瞬间。
你或许认为我们拥有了很多,可你看看我的祖父,他在年轻的时候未必不会有着同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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