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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3页）

她太小了，不可能明白。

她认定她又是被什么东西磕疼了。

绝大多数成年人至死也不曾经历的癌症的剧痛，她在短促的生命中都遭受了，可是她只会说：&ot;磕着了!&ot;

也许她的理解并不错。

打一生下来，她就是一头受了致命伤的小鹿，被抛在悬崖上，在磷峋的岩石堆里磕磕碰碰。

此刻她正掉下悬崖，向深渊跌落，一路被崖壁的利石刮得血肉模糊。

我伸出手掌，一只小鸟飞来停在我的掌心上。

她是一只被毒箭射中的小鸟。

她扑闪着稚嫩的翅膀，渴望飞向蓝天，却一次次跌落在地上。

毒性发作，最后的跌落。

生命从无中来，通过这个世界，又走向无。

脆弱、敏感。

稍纵即逝的生命，坚硬、冷漠、亘古永存的世界。

生命和世界，多么不同的东西。

当生命通过世界时，怎么能不被磕着呢?愈是纯粹的生命，就愈容易被磕着，愈遭到这个世界的拒斥。

妞妞不明白为什么世界总是磕着她，磕得越来越疼。

疼得受不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爸爸妈妈领她通过这个世界，还总是让她被磕着。

她太疼了，紧紧抓住爸爸的胳膊，忽然想起爸爸说过想办法，于是哭喊道：

&ot;妞妞磕着了，好爸爸想办法，想想办法!&ot;

我搂着她，无言流泪。

面对她的无法解除的疼痛和无可逃避的毁灭，我羞于重复这谎言。

二

放疗之后，妞妞的病情只稳定了两个月。

从九月中旬开始，她越来越频繁地哭诉：&ot;磕着了，磕着了!&ot;

这天夜里，她几乎通宵不眠，刚睡着就立刻哭醒，不停地喊：&ot;磕着了!&ot;雨儿觉得她有低烧，想给她量体温。

她挣脱，喊道：&ot;不行!&ot;然后仍诉说：&ot;磕着了。

&ot;皱着眉，闭着眼，神情极为痛苦。

有时使劲揉鼻子。

第二天仍是这样，不肯喝奶和进食，哭叫着：&ot;磕着了，谁干的!他妈的!&ot;时而安慰自己：&ot;磕着了，没事‐‐没关系。

&ot;&ot;爸爸疼小妞妞‐‐好妞妞‐‐心肝妞妞。

&ot;